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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朝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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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債,嘻嘻哈哈,邊走邊玩。

    為了給大夥足夠的緩沖時間,程名振也不急着趕路。

    每隔二三十裡,便停下來休息片刻,一方面整理隊形,一方面觀察周圍哪裡适合屯墾開發。

     憑心而論,洺水兩岸的土地都很肥沃,随便一處都可以開出大片的良田。

    沙河、漳河、溆河還有清漳将太行山融化下來的雪水源源不斷地送往各處,沿途澆灌出郁郁蔥蔥的翠綠。

    不知道從哪一年起,地方官府在河道兩旁修建了大量的水渠,縱橫交錯,乳汁般哺育了周圍的城市和鄉村。

    隻是戰亂的破壞太殘酷了,那些水渠長時間沒人修理,到處都是缺口。

    而清冽的水源便從缺口處淌出來,灌出一片又一片水鄉澤國。

     沿途的大多數村寨都沒有人煙,房屋的窗口上堆滿了鳥糞。

    狐狸和黃鼬在屋脊上站直身體,沖着大隊的兵馬翹首張望。

    它們孤獨得太久,已經忘記了人類的危險。

    偶爾在道路兩旁看見麥田,雜草卻生得比麥子還密。

    也不知道是麥田的主人無心打理,還是那些麥子本來就是野生的,根本就不會被收獲。

     以前程名振帶領兵馬從狂野中走過,心裡并沒覺得它有多荒涼。

    那時他是劫掠者,土地有沒有産出并不需要關心。

    而現在,他卻是在努力地尋找一片可以安身立命之所,同樣的景象看在眼裡便生出另外一番滋味。

     用“白骨露于野,千裡無雞鳴!”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注1)而這份罪孽很難說到底是誰造的,官府将張金稱百姓逼得失去了活路。

    揭竿而起的張金稱們則來了個玉石俱焚。

    越是戰亂的地方,百姓的生活越艱難。

    百姓的生活越艱難,越容易起來造反。

    如是循環往複,用不了兩三年,城市便化作了廢墟,村寨就變成了墳墓。

     而把這些荒廢的土地再利用起來,遠比破壞時困難。

    還沒等走到目的地,段清、張瑾等人已經感覺到了前途的渺茫。

    為了打消張金稱的疑心,錦字營隻帶了兩個月的糧草。

    如果他們無法盡快找到充足的補給,屆時張金稱隻要把糧草供應切斷,大夥就得乖乖地回去任其**。

     直到接近洺水縣的時候,他們才看到了第一縷炊煙。

    非常淡,若不是因為傍晚的陽光太璀璨的話,那點單薄的炊煙幾乎被衆人忽略。

    程名振派了三百名騎兵趕了過去,堵住了縣城的通往外界所有出口,最後也不多堵住了千十号人。

    并且個個面黃肌瘦,身上絕不像有什麼油水可榨。

    程名振從中找了個年長的老漢,和顔悅色地詢問了幾句。

    對方吓得結結巴巴,好一會才說明了身份。

    原來他們也不是本地人,逃荒逃到這兒,看到荒廢的城池,所以就大着膽子住了下來。

    如果好漢爺們不高興,他們可以連夜搬走,把收集起來的所有家當都留下,隻希望好漢爺們高擡貴手,别把大夥全殺光了,斷了幾家人的香火。

     “你們那點兒家當,還是自己留着吧!”程名振哭笑不得,隻好硬着頭皮表示安慰。

    “我再給你們留一千斤米,你們拌着野菜熬粥喝,也許能堅持到秋天!” “好,好漢爺!不,不用。

    ”老漢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哆嗦了很長時間,才終于又憋出了半句,“好漢爺不要我等的孝敬,我,我等已經,已經感激不盡。

    怎,怎能再要好漢爺,破,破費!” 說着客套話,喉節卻不住地上下移動。

    顯然是受不了那一千斤米的誘惑,内心深處正在做激烈的掙紮。

     “留着吧,大人少吃點沒事,孩子别餓壞了!”程名振揮了揮手,低聲命令。

    這夥人都是外地流浪過來的,按理說死活都與他無關。

    但他的心情卻沒來由地感到壓抑,壓抑得幾乎無法透氣。

     “謝,謝,好漢爺!”老漢立刻跪倒于地,咚咚咚地直磕響頭。

    周圍衣衫破爛的百姓見此,亦跟着跪了下來,叩頭念佛,感激不盡。

     “走吧!”程名振歎了口氣,回頭招呼弟兄們繼續趕路。

    隊伍才開始移動,方才那名老漢卻又膝行着湊了上前,“好,好漢爺……” “有事麼?”程名振帶住坐騎,皺着眉頭問道。

     “沒,沒事!”老漢吓得哆哆嗦嗦,差點癱在地上。

    半晌,見程名振沒發火,終于又鼓起勇氣,以顫抖的聲音問道,“等,等秋天收了。

    好,好漢爺要收幾成的利息?” 注1:出自曹操所著《蒿裡行》。

     “利息,什麼利息?”程名振被問得一愣,旋即意識到老漢把自己剛才施舍給他們的糧食看做了放高利貸,笑了笑,和顔悅色地補充,“算了,給你們的,不要利息。

    ” “好,好漢爺……”那老聞聽糧食皆為白送,眼中非但沒有占了便宜的欣喜,反而愈惶恐。

    其餘正在等着分米下鍋的百姓們見老不話,也不敢動,眼巴巴地望着程名振,目光充滿了迷惑。

     “怎麼了?”程名振有點兒不耐煩,皺着眉頭反問,“有話你盡管說,别婆婆媽媽的!” “好漢爺能,能留個名号麼?”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橫下心來問道。

    “如果好漢爺留下名号,我等日後逢年過節定然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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