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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朝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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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禱告,為好漢爺祈福!” “算了,算了!你們這點人,能有什麼收成!”程名振心裡既厭煩老的啰嗦,又感動對方的忠厚。

    速度。

    一千來斤糧食,聽上去不少,分到這些流民手裡,每人還不到一斤。

    就算熬了粥一天一兩吃,頂多也就是堅持十天而已,實在為杯水車薪。

    但就是這滴水之恩,對方卻依舊不想白拿,總試圖回報些什麼,以證明其尚未徹底淪為乞丐。

     “你别擋道就是報答了。

    閃開吧,爺們還急着趕路呢!”張瑾在一旁看得不耐煩,沖上前低聲叱責。

     老被他惡言惡語的模樣吓了一跳,不敢再堅持,站起身,拍幹淨膝蓋上的土,然後長揖及地,“老朽姓劉,是這幫人的族長,大恩無法言謝。

    速度。

    好漢爺日後如果有用得着我們地方,盡管派人回來招呼一聲!” “走吧,走吧,走吧,真啰嗦!”幾名親衛像驅蒼蠅一樣驅趕。

     老被連推帶搡趕緻路旁,大隊人馬穿過死亡的城市,繼續前行。

    直到離城二裡多遠了,偶爾有人回頭,卻現老依舊帶領流民們站在路邊上,望着大夥的背影頻頻作揖。

     “他倒是個難得的實在人!”段清心裡憋了一肚子感慨,追到程名振身邊,低聲贊歎。

     “他一個黃土埋了半截脖頸的人,如果不實在,能讓這麼多人聽他的麼?”程名振長吸了口氣,小聲回應。

    速度。

     剛才他一直想着此事。

    沿途處處都是白骨,唯獨荒廢的洺水縣城内還有千把流民聚集。

    互相扶持着掙紮求生。

    這恐怕與老的為人處事方式有着極大關系。

    就好比行軍打仗,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

    帶頭就是追随的大旗,旗幟越幹淨,凝聚力也就越強。

    老受了自己這個過路土匪的一點恩惠,還時刻想着報答。

    其餘百姓為他做任何事,想必他亦會有所回報。

    跟在這樣一個持身嚴正,知恩圖報的人身後,那些流民們自己也感到放心。

     “倒也是!”段清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程名振的話中之意。

    他也是館陶縣的衙役出身,心裡明白一個為政的品行如何,對下面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道德這東西,說起來虛無缥缈,事實上卻有着股無聲的威力。

    一個廉潔自持的官員,即便不做什麼事情,其治下亦會是一片祥和。

    而一個道德敗壞的家夥做了官,百姓們就倒了大黴。

    非但他本人要刮地三尺,就連其麾下那些小吏、衙役,也是上行下效,雁過拔毛。

    很快就會将地方糟蹋得不成樣子。

     “忠厚老實又怎麼樣?這世道,好人沒好報,禍害活萬年!千十号人不偷不搶,他們靠什麼活下去啊?”張瑾不認為那些流民跟在老身後能落得什麼好結果,缺衣少食,又沒膽子向自己這樣铤而走險,早晚都是餓死的貨。

     提到如何在困境中生存,周圍的氣氛立刻活躍起來。

    幾名近衛撇了撇嘴,七嘴八舌地反駁,“您放心,隻要沒人做賤他們,他們肯定不會把自己給餓死。

    眼下可以吃榆樹錢兒,苦麻子,車轱辘菜。

    過幾天,山丁子、蘑菇、黃花也下來了。

    如果手腳麻利,還可以撿晚上去抓長腿白子、大眼賊、野兔子什麼的,補充點肉食。

    隻要能熬到秋天,地裡的莊稼便能收上一茬。

    不但夠吃,說不定還能留下明年的種子!”(注1) “要是挖了耗子洞,也能挖出些野谷子來!” “要是我,就結網撈魚。

    附近都沒人了,河裡的魚肯定又多又肥。

    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曬幹了過冬!” 張瑾被大夥群起而攻之,不由得心中有些惱怒,擺擺手,冷笑着道:“去,去,去,又不是說你們怎麼活。

    這些辦法咱們能用,他們能用麼?地裡是種了不少莊稼,但收上來後哪輪到他們自己吃?張大當家不征?周圍的大小绺子不盯着?今天也就是碰到了咱們,換了其他過路的好漢,恐怕連野菜幹都給劃拉了帶走!” 衆人聽得心裡一寒,歎了口氣,都閉上了嘴巴。

    張瑾的話雖然聽起來令人着惱,卻說得一點兒都沒錯。

    假如附近沒有巨鹿澤,沒有狗山、紫山這些号稱隸屬于巨鹿澤麾下,卻自成一夥的大小绺子,劉老漢等人也許還熬出一條生路。

    但眼下河北道土匪遍地,錦字營看不上流民們手裡那點兒吃食,不代表别人看不上。

    随便一支绺子路過,劉老漢等人最後一點生存希望也就被掐滅了。

     周圍的氣氛立刻又變得凝重。

    一部分是由于對弱的憐憫,另外一部分卻是對自身生存的擔憂。

    跟在程名振和杜鵑兩個周圍的,都是他們的絕對心腹。

    知道七當家和九當家此番是因為什麼出來,也知道錦字營和巨鹿澤的那點聯系早晚都要扯斷。

     周圍如此貧瘠,錦字營的實力又如此單弱。

    他們就像一頭離了群的孤雁般,不知道最後到底能飛多遠,到底要飛向哪方。

     在沉思中,大夥默默前行。

    一路上又路過了幾座廢棄的村寨,要麼已經徹底沒了人,要麼裡邊的百姓都吓得提前躲了起來,隻留下陳舊破敗的一堆土坯房。

    偶爾也能堵住幾個逃避不及,皆吓破了膽子,伏在地上哀求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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