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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朝露(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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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老粗越說越來勁兒,渾然不顧客人的感受。

    還是程名振心思慎密,笑呵呵地舉起酒盞替房彥藻解圍:“今天難得有貴客登門,咱們不說這些沒意思的話。

    來,滿飲此盞,替兩位貴客洗塵!” “幹了,幹了!”衆豪傑嬉笑着舉盞回應。

     酒喝在房彥藻嘴裡,已經全然變了味道。

    他先前也沒指望着僅憑這幾句話便能說服程名振等人歸降,但以過去的經驗類推,民諺至少應該能起到蠱惑張瑾、段清這些粗人的效果。

    而從今天衆人的表現上看來,在洺州軍中非但程名振這個大當家對李密很是反感,張瑾、段清、周凡,甚至連曾經受了瓦崗救命之恩的王二毛,好像對“李代楊家”的傳聞很是不屑。

     失去了天人感應這一層頗具神秘色彩手段後,他能吸引洺州軍的便隻剩下切切實實的利益誘惑和實力威懾了。

    而如今瓦崗山在張須陀的逼迫下自顧不暇,能給予洺州好處幾乎沒有。

    至于威懾,從已經觀察到的情況來看,房彥藻清醒地發現,王德仁麾下那兩萬雜牌兵,根本不可能對洺州軍起到威懾作用。

    雙方如果真的發生沖突,恐怕潰敗的隻會是王德仁,程名振這邊甚至連筋骨都未必能被傷得到。

     沒有絕對的把握不可輕易展示武力,這點見識房某人還是有的。

    可就這樣空手而回,又實在無法向李密交代。

    無可奈何之下,他隻好又将目光轉向謝映登,希望對方能恪盡職守地助自己一臂之力,而不是光顧着胡吃海喝。

     連續暗示了幾次,也不知道是真的喝糊塗了,還是故意逃避,謝映登根本不向房彥藻這邊看。

    隻見他頻頻舉起酒盞,跟程名振聊排兵布陣,跟王二毛聊策馬迎敵,跟段清聊後勤補給,跟張瑾聊軍中紀律,就是隻字不提自己的來意。

    直到被房彥藻用目光逼得狠了,才搖搖晃晃地湊到王二毛身邊,笑呵呵地道:“徐二哥本想把你留在瓦崗,跟大夥一道沖鋒陷陣的。

    怎奈你始終惦記着巨鹿澤這邊的兄弟,他隻好忍痛割愛。

    此番送你回來後,咱們兩個想再一塊兒喝酒可就不容易了。

    來,滿飲此盞,謝某先幹為敬!” “内營弟兄們的相救之恩,王某決不敢忘!”提起徐茂公等人,王二毛也動了感情,舉起酒盞,一飲而盡。

    “日後徐二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盡管捎個信來。

    風裡雨裡,王某絕不推辭就是!” “好兄弟!”謝映登把酒盞底沖王二毛亮了亮,然後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拍打對方肩膀。

    在房彥藻這等讀書人看來,互相拍打肢體是很粗俗的舉動,絕不該發生在謝映登這種世家子弟的身上。

    偏偏王二毛等粗胚很吃這一套,咧嘴笑了笑,低聲回應,“好兄弟!徐二哥、程四哥、還有老單和你,都是痛快人。

    跟你們一起這半年,王某過得痛快!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來,來,我等也遙敬徐二哥,還有,還有程,程将軍一盞!”張瑾、段清二人舉着酒盞,晃晃悠悠地走近,與謝映登相對痛飲。

    對于風度翩翩,又生性随和的瓦崗小謝,他們心中很有好感。

    不像房彥藻,總跟别人欠了他似的,開口大義,閉口天命。

    都是刀頭上混飯吃的,誰忽悠誰啊?有本事打下江山來的,自然是天命所歸。

    刀子不夠硬的,即便制造出再多的祥瑞,最後也隻會落個給人當墊腳石的下場。

     眼看着一幫土豹子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樂乎,房彥藻越發感到氣惱。

    王二毛和張瑾等人的話也許是無心,但聽在他耳朵裡,卻别有一番味道。

    徐茂公但有所求,洺州諸将便義不容辭地響應!敢情救命之恩全成徐茂公一個人的了!蒲山公和翟大當家什麼都沒幹是不是?如果沒有翟大當家點頭,徐茂功憑什麼調動那麼多軍隊?如果沒有蒲山公出面,瓦崗寨到哪請到那麼好的郎中給姓王的診治? 可偏偏這個風頭他沒法争。

    眼下人家洺州軍隻肯承徐茂公和瓦崗内營的情,根本不賣李密的帳。

    聽那程名振和王二毛兩人說的,‘徐三當家但有用得着之處,他們可以赴湯蹈火。

    ’别人呢,别人敢情就白忙活了! 越想越氣,房彥藻忍不住笑了笑,低聲提醒衆人:“即便在河南,房某亦聽說張大當家帶領兵馬橫掃漳水兩岸。

    但不知道程将軍這回怎麼沒跟張大當家一道出兵?是奉命留守呢,還是另有安排?” 一句話,立刻如火上潑了瓢冷水,把謝映登先前刻意營造出來的融洽氣氛破壞了個幹幹淨淨。

    衆人齊齊扭頭,将包含着憤怒的目光向肇事者掃了過來。

    房彥藻卻鼓足了勇氣,不閃不避,隻顧舉着酒盞慢慢品味。

     “此乃我巨鹿澤的軍務,不便在酒桌上說!”張瑾第一個做出反應,冷冷地回敬。

    耐着謝映登的面子,他沒說出“外人無權幹涉”的話來,但言語中的厭惡意味呼之欲出。

     “是進是退,九當家自有安排。

    老房,你初來乍到,又在此待不了幾天,還是别多管了吧!”王二毛更不客氣,直接點明房彥藻客人的身份。

     “我不是替九當家和衆位兄弟擔心麼?”若是沒有一番臉皮厚度,想必也做不得說客。

    無論大夥如何冷眼相對,房彥藻兀自舉着酒盞,毫不避諱地說道:“洺州軍固然稱得上兵強馬壯,畢竟人數太少,在此地根基亦不見得穩固。

    一旦出現點兒差池,恐怕非但你等要受苦,這地方百姓,也跟着要受罪喽!” “好像,這也不關瓦崗軍什麼事情!”段清忍無可忍,低聲怒喝。

     “房先生喝多了吧?”周凡冷笑,上前半步,手握刀柄。

     “多了,多了?也許吧!”房彥藻好漢不吃眼前虧,與周凡拉開些距離,繼續賣弄唇舌,“我聽人說不謀懂得全局者,不可謀一隅。

    不懂得謀長遠者,不可謀一時。

    哈哈,醉了,醉了,原話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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