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掙紮下去,就要被自家弟兄給活活踩死,程名振咬着牙下令,“段清,帶三百弟兄,把他們接過來!”
清大聲答應,一手持刀,一手持盾。
“弟兄們,跟我來!”
他的本部弟兄立刻跟上前去,在行進中重新建立一個完全用盾牌和橫刀組成的錐形進攻陣列。
逆着人流,硬用盾面和刀鋒開出一條血淋淋的通道,擠到了雄闊海身邊。
“雄大哥,跟我走!”上前扯住對方的馬缰繩,段清大聲喊道。
的!”雄闊海滿臉地不甘心,罵罵咧咧。
方才,他根本沒湊到張金稱的本陣前,大軍便已經開始潰敗了。
同去的弟兄折損了十幾個,沒一個是死在敵人手裡,全都是被自己人撞下坐騎後又踩成了肉醬。
“快走,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刻段清已經顧不上再想着如何挽回敗局,而是隻希望救出自己認為該救的人。
所謂兵敗如山倒不過是如此。
任何試圖攔住山崩的人,往往會都被壓在泥土碎石之下。
雄闊海也知道大勢已去,又罵了幾句,帶着騎兵跟在步卒身後,緩緩地推向洺州軍本陣。
這麼大一座軍陣,潰卒們不可能看不見。
但他們已經完全失去了取勝的信心和願望,隻是麻木地繞開軍陣正前,避免被程名振當場下令格殺。
繞過之後,便繼續狼奔豚突而走,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到底是什麼樣的神仙來了,能讓張家軍怕成這個樣子?程名振又驚又愧,百思不解。
印象中,即便當年遇到王世充的偷襲,巨鹿澤也沒敗得這般狼狽過。
雖然眼前的張家軍已經不是當年的那支張家軍,但人數和裝備方面,卻都絲毫不遜于前。
正當他一籌莫展間,第三波潰兵已經敗到了近前。
這波潰兵是貨真價實的張家軍,雖然一樣是潰逃,但偶爾互相之間還能照應一二。
透過重重人群,程名振看見了六當家孫駝子被五當家郝老刀夾在腋窩下,一道逃命。
不時有郝老刀的親兵回頭結陣,試圖為主将争取更多的逃命機會。
但或是被潰卒沖散,或是被敵人當場格殺。
到了此時,洺州軍衆将士才有幸看到了敵人的真面目。
隻見他們從頭到腳都披着铠甲,手中持着長長的馬槊,十幾人分成一小隊,虎入羊群般在潰卒中肆意縱橫。
沒人能阻擋他們的去路,即便是曾經受過程名振訓練的張家軍銳士也不能。
失去了統一指揮的銳士就像砧闆上的魚一樣,被人手起刀落便砍成了兩段。
根本沒有力量還手,根本給對方造不成任何威脅。
那是一群貨真價實的老虎,隔着很遠,你便能感覺到他們身上散出來的凜然殺氣。
他們根本沒将對手放在眼裡,随便起一次沖擊,便能在張家軍當中撕開幾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而沒被他們穿在槊鋒上的大部分喽啰都隻敢慶幸自己逃過了劫難,卻不敢轉身迎戰。
有人甚至明明聽到馬蹄聲就在自己背後了,近在咫尺,卻絲毫不敢回頭。
簡直是奇恥大辱。
一種從沒有過的屈辱感從頭頂一直流向程名振的腳底。
雖然他曾經很瞧不起張金稱這些綠林同行,但畢竟,雙方曾經長時間并肩作戰過。
郝老刀,孫駝子的麾下,還有不少他辛苦訓練出來的銳士。
而現在,他曾經引以為傲的銳士卻被人像殺羊般,在他眼前肆意屠戮。
同樣無法忍受這種屈辱的還有王二毛和謝映登等人。
他們不需要像程名振這樣,無論心裡受到多大煎熬也要苦苦忍耐,穩住陣腳,守住大夥逃生的希望。
他們主動向程名振請纓,帶領兩百生力軍迎了上去,一夥接下郝老刀,一夥直奔嚣張的強敵。
“二毛,别去,你不是對手!”郝老刀緩過一口氣,立刻将孫駝子交給謝映登,自己揮舞着雙刀前去支援王二毛。
沒等他靠近,王二毛已經被敵軍逼得節節敗退,完全靠一股子傲氣支撐,才勉強沒加入潰兵的行列。
“有本事沖老子來!”怒吼一聲,郝老刀揮刀沖入敵軍當中。
兩名騎兵先後被他砍落馬背,他附近的敵軍小隊立刻停止了對王二毛的追殺,在一名軍官的帶領下,撥轉坐騎。
來自塞外的高頭大馬出凄厲的長嘶,驟然加速。
一杆丈八長槊,直奔郝老刀前胸。
郝老刀用左手兵器奮力向外一擊,将長槊蕩到了一邊,右手借戰馬的沖擊速度橫掃。
這一招,幾乎是十拿九穩。
但對手就在刀鋒及體前突然側開身,躲過了郝老刀的必殺一擊。
随後,此人根本不回頭戀戰,從郝老刀身邊急沖而過,長槊揮舞,将剛才受到的窩囊氣全撒在附近的巨鹿澤喽啰身上。
潰卒們慘叫連連,在槊鋒屍橫遍地。
郝老刀厲聲咆哮,卻無法追上前将對手力劈馬下。
就在第一名騎兵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第二名騎兵已經沖到了他眼前。
還是毫無花巧的當胸一刺,還是仗着兵器長度制造的距離側身一閃,還是把剩餘的怒氣全撒到了喽啰兵們身上。
而郝老刀卻不得不振作精神,迎接第三杆刺到身邊的長槊。
轉眼之間,已經有五、六名騎兵與郝老刀交上了手,其中一人因為身法稍欠火候,被郝老刀掃下了坐騎,生死不明。
剩下的卻連個油皮都沒傷着。
而武藝精熟的郝老刀卻被累得氣喘籲籲,再堅持下去,十有要晚節不保了。
“鳴金,把所有人撤下來!”程名振在遠方看得真切,知道再打下去也沒什麼便宜可占。
立刻命令親兵出信号,召喚王二毛和郝老刀兩個并入本陣。
清亮的鑼聲響起後,王二毛抛棄了對手,撥馬逃了回來。
郝老刀不甘心地沖着敵軍罵了幾句,也虛晃一刀,閃出戰團之外。
此刻,與他們糾纏的官軍也現了程名振的隊伍。
居然絲毫不覺得緊張,與羽箭射程之外從容地調整策略,不再肆意砍殺張家軍潰卒,而是盡量将潰卒們驅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