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行腳商人。
我郝老刀,是他們雇傭的刀客。
大夥那一年運氣好,了筆小财。
得意洋洋的往回趕……”郝老刀喝了幾口酒,慢慢說起一段陳年舊事。
前面的故事程名振其實都聽說過,隻是從來沒有今天聽得這般詳細而已。
郝老刀的話如同一條看不見的線,把大将軍李仲堅、瓦崗二當家徐茂公,還有巨鹿澤連續兩任大當家,豆子崗二當家窦建德,全都給穿到了一起。
李仲堅和徐大眼是為了逃避征兵前往塞外落腳。
孫安祖是商人們公推出來隊的頭兒,一路上對二人多有照顧。
而張金稱是孫安祖的臂膀,負責幫忙照管整個商隊。
後來李仲堅因為機緣巧合,在塞外迹。
孫安祖和張金稱等人也托李仲堅的福,賺了個盆滿缽圓。
事情到了此刻本來是充滿了傳奇般的快意。
但在歸途中,大隋官府征用了商隊冒險販運回來的大部分物資和馬匹,并且隻給打了張收條,讓商販們拿着收條回家鄉找地方官員讨要補償。
孫安祖因為損失太大,找地方官員講理時情緒激憤,被貪官污蔑,以偷羊罪關入牢房受難。
張金稱千裡迢迢重奔塞外,為了安置自己的兒子,亦為了找李仲堅拿錢替孫安祖買平安。
結果,官府收了錢财後,卻愈認為孫安祖身上有油水可榨。
不但不放人,反而在其頭上強扣了更多的罪名。
張金稱和杜疤瘌等人忍無可忍,殺官劫獄,在窦建德的幫助下救出孫九,一道進入高雞泊落草。
半年之内,隊伍展越來越大。
當初的幾個兄弟,都成了一哨人馬的頭領。
高雞泊容納不下這麼多人,所以孫安祖帶着大夥轉往巨鹿澤藏身。
不久之後,官府感受到了這夥大勢力的威脅,提出赦免衆人全部罪名,招安出澤的建議。
當時的巨鹿澤大當家孫安祖号稱摸羊公,本來就帶着幾分自我解嘲意味。
見官府服軟,心裡的氣也就平了。
他覺得綠林道辱沒祖宗,所以力排衆議,接受了官府的條款。
并且在私下裡秘密跟官府達成協議,隻要被洗清身份,巨鹿澤群雄願意作為一支輔兵,參加即将進行的征遼戰鬥。
“當時大夥都不知道,還以為招安後就可以各回各家了呢!”郝老刀歎了口氣,繼續講道。
“誰料這回不用死在家門口了,卻要到遼東去做孤魂野鬼。
我當時正在武陽郡内置辦糧草,聽到秘密後立刻往回趕。
卻沒成想還是晚了一步。
消息不知道被誰提前透漏了出去,幾位頭領找孫九爺對質,他不得不跟大夥透了實底兒,卻不肯認錯。
還口口聲聲說這是為大夥好,咱們雖然可能戰死遼東,祖宗和子孫後代卻不會因咱們而蒙羞。
”
“大夥又沒受過朝廷什麼好處,憑什麼替朝廷賣命?誰都知道,遼東那地方有多冷,十個去了九個回不來!”杜疤瘌接過郝老刀的話頭,恨恨地補充。
“孫安祖說不過大夥,就想來硬的,用刀子逼着大夥跟他走。
老張和我們幾個實在沒辦法,隻好先答應着,然後趁他不備一齊動手……”
然後,就是一場慘烈的火并。
結果不用任何人再說,程名振也能想象得出來。
當殺人放火成了習慣,人心便會越來越暴戾。
一旦動起手來,便決不會彼此留情。
随後,火并幾乎也成了巨鹿澤群雄的習慣。
隔三差五便要來上一場,入澤時間雖然短,程名振自己卻親身經曆了兩次。
“我不欠孫九的,也不欠李仲堅的。
現在,他們都欠我的!”帶着幾分醉意,張金稱恨恨地總結。
“小九子,你好好幹,給咱們綠林道混出幾分出息來。
老子做土匪怎麼了,朝廷還不是一樣明火執仗?他們搶就叫為國為民,老子搶,怎麼就成了辱沒祖宗?!”
程名振回答不了張金稱的疑問,隻好一邊喝着酒,一邊慢慢消化剛才聽到的故事。
綠林道是條不歸路,走上去就很難回頭。
師父說過的話好像一直在耳邊回響,時時刻刻都沒消散過。
不回頭,難被官府所容。
回頭,難被同行所容。
所以,等待綠林豪傑的最終結局隻有死。
人死了,就解脫了,恩怨是非一了百了。
而現在的他,已經是綠林中響當當的大人物,洺州軍統領,九頭蛟程名振!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喝醉了。
醉得不知道什麼時候散了席,醉得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亮。
天亮後,張金稱向大夥告辭。
帶着程名振贈送的金銀細軟和錢糧,召集了還願意跟從自己的幾百部衆,迤逦向東北而去。
“二伯他着遠處漸漸消散的小股煙塵,杜鵑忍不住輕輕搖頭。
她現在相信張金稱不會再給大夥添亂了,卻已經無法再讓張金稱留下來。
“等咱們打下巨鹿澤,還是想辦法勸他回來安頓吧!”程名振知道妻子心裡有了悔意,小聲跟對方商量。
回,杜鵑沒有質問他巨鹿澤由誰來掌控的問題,咬了咬下唇,溫柔地答應。
盧方元實力不大,隻要時機得當,洺州軍幾乎可以一戰而定乾坤。
夫妻兩個秘密籌劃,準備着将巨鹿澤奪回來,讓張金稱可以有一個地方容身。
隻是,沒等他們完成這個計劃,外界突然傳來了有關張大當家的最新消息。
在一次遭遇戰中,清河縣丞楊善會活捉了張金稱。
将其綁在木樁上,處以極刑。
據說,劊子手足足剮夠了七百多刀,張金稱才得以斷氣。
當時圍觀不下萬人,争相以吃一口張金稱的肉為榮。
第三卷《猛獸行》,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