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
沒等程名振和王德仁表看法,王伏寶咽了口吐沫,将聲音陡然又提高了三分。
“窦天王還說,朝廷已經快完蛋了,天下群雄并起。
大夥如果還不抓緊時間共謀大事,早晚會被别人挨個收拾掉。
與其便宜了外人,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兄弟将性命相托。
窦天王害說,咱們不是賊,仗勢欺人才是賊!咱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良民百姓,是河北這片地盤的真正主人!是混蛋皇帝和狗官逼着咱們拿起了刀。
咱們可以趕走狗官,重建秩序。
咱們可以像程大當家這樣重建太平,自己給自己打出一片能安居樂業的地方來!”
自從獨掌平恩三縣之後,關于未來,程名振一直就很迷茫。
他隻是憑着本性在做一些保全自己和身邊人的事情,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堅持多久,大夥的出路到底何在?
招安?官府未必有勇氣接受,并且大隋朝廷看上去也沒什麼指望。
自立?這塊彈丸之地根本支撐不起任何雄圖霸業。
張金稱的迅速崛起和迅速敗亡,已經為此做出了鮮活的證明。
維持現狀?誰又肯容他?朝廷,地方官員,還有綠林同道,今天你來征剿,明天我在背後捅刀子,從年初到年終,仗越大越亂,家底越打越薄。
勉強應付完眼前之劫,下一關卻無法預料到底過得去過不去。
江湖是一條不歸路。
家庭的影響和師傅的教誨令他無法真正做一個徹頭徹尾的綠林豪傑。
他不願意自己的名字被用來止小兒夜啼;也不願意像張金稱那樣在萬人唾罵中屈辱地死掉!他想在陽光下堂堂正正的活着,跟自己的親人和自己所愛的人聊天、喝酒,傳宗接代,不必總是提心吊膽地防着這防着那,也不必睡覺時枕頭底下總藏着一把刀。
但到底怎樣才能實現這些奢侈的夢想,卻從沒人能給他一個确切地答案。
今天,窦建德的話無疑讓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希望,盡管這份希望是如此的遙遠,如此的渺茫。
咱們不是賊,仗勢欺人者才是賊!咱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良民百姓,是河北這片地盤的真正主人!是混蛋皇帝和狗官逼着咱們拿起了刀。
咱們可以趕走狗官,重建秩序……
也許窦建德所說所做的都是表面文章,他的真正用意還是将洺州軍并入自己的旗下,讓程名振帶着弟兄們替他去打江山。
但至少他做事時比張金稱等人有目标,所采用的手段也不太令人反感、更關鍵一點是,以洺州軍今天的情形,已經沒有了更多的選擇。
瓦崗軍、窦家軍、還有坐以待斃三條出路,也隻有第二條看上去更光明些。
輕輕地歎了口氣,程名振将遊移不定的目光轉向妻子杜鵑。
關鍵時刻,他非常想聽聽親人的意見。
剛剛差點經曆一場生離死别的杜鵑笑了笑,目光清澈而凝重。
不必通過語言,她的意見已經非常清楚。
丈夫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丈夫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
生生世世,無怨無悔。
程名振回以會心的微笑,然後将頭轉向了王二毛。
王二毛苦笑着攤了攤手,臉上清晰地寫出了“無可奈何”四個字。
程名振繼續将頭轉向段清、王飛、雄闊海和伍天錫,發現大夥都在靜靜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做出最後的決斷。
“窦天王說他不強迫任何人接受他的建議。
但有他在一天,就不能容忍河北綠林同道再像原來那樣自相殘殺。
因為那樣隻會禍害百姓,隻會便宜官府。
王某是個粗人,不懂那麼多大道理。
但王某卻覺得死在官軍手裡死得值,被綠林同道殺了太冤得慌。
大夥為什麼造反,不就是因為被逼得活不下去了麼?但大夥造反後都幹得是什麼事兒?大夥拍着胸脯想想,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當初跟自己一塊拿刀拼命的兄弟麼?”王伏寶的話繼續傳來,一聲聲擊打人的心髒。
程名振無法再聽下去,把心一橫,大聲附和:“窦天王的話說得有道理。
程某不敢不從。
從今日起,洺州軍上下,願唯窦大當家馬首是瞻!”
“窦大當家隻想跟你握手言和,并沒打算染指巨鹿澤和平恩!”沒想到程名振答應得如此痛快,王伏寶又驚又喜,側過頭來解釋。
“王兄弟不要再說了!”程名振輕輕舉起手掌,“窦大當家能不計前嫌傾力來救,程某也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來,你我擊掌為誓!”
王伏寶見程名振的表情不似作僞,趕緊也伸出手掌,“好,程兄弟快人快語。
王某今天就充一回大頭蒜,先代窦大當家跟你把盟約定下來!”
說罷,二人在馬背上相對着擊掌三下,居然當着數萬喽啰面前訂立了盟約。
王德仁在對面看得是又驚又悔,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他***,敢情老子費了這麼大勁折騰,到頭來全便宜給了姓窦的……”
“姓程的真是有眼無珠,那窦建德隻是末品胥吏出身,家世、才智和名望,哪一樣能跟密公相比?”站在王德仁背後靜觀事态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