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旦吐了下舌頭,飛奔而出。
窦建德沖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轉過身來,向程名振鄭重緻謝:“程将軍剛才舍命相護之義,窦某此生不敢忘!”
“主公言重了!”知道窦建德不過是表示一下,程名振避開半個身子,“即為武将,保護主公乃程某肩頭之責。
沒有什麼需要感謝的。
”
“反正,我念你的好處就是!”窦建德笑了笑,将話題岔往别處。
“明日攻城時,你帶人馬更在曹旦身後。
他家的田産祖業當年都被地方大戶所奪,全家上下十幾口人餓死過半。
所以心中的恨意一直難以消除。
你盯住了他,維持軍紀,别讓他亂殺無辜!”
“末将不敢!”程名振後退半步,叉手肅立。
“有什麼不敢的!”窦建德皺了下眉頭,伸手把腰間橫刀解了下來,“你帶着我的腰刀去,奉命巡街。
無論是咱們的弟兄,還是城中的亂兵,如果有膽敢趁火打劫者,當街格殺,無需請示!”
幾句話說得聲色俱厲。
程名振心中一凜,走上前,雙手接過橫刀。
窦建德怕他第一次做事縛手縛腳,又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笑着叮囑:“你放心大膽的去做好了,我在背後給你撐腰。
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情,等大隊人馬都進城時,我也就跟着進來了。
楊公卿、殷秋、石瓒他們幾個跟我有過約定,過去的錯誤絕不會重犯。
如果他們約束不住自己的下屬,就不能怪我心狠不講情面。
”
吃了這麼多定心丸,程名振心中即便再忐忑,也得硬着頭皮把任務接了下來。
窦建德笑了笑,将頭又轉向了王伏寶,“你還是負責在外圍巡視。
城破之後,定然有人會趁亂逃走。
别人可以不管,但楊善會必須給我捉到。
假如讓他換了衣服逃走了,你自己拎着腦袋回來見我!”
王伏寶拱手稱是:“主公盡管放心,即便楊善會插上翅膀,我也把他給你射下來!”
他是窦建德的近親,平素一直管窦建德叫天王,老窦之類的胡亂稱呼。
第一次學着别人的樣子改口叫主公,弄得雙方都很不習慣。
窦建德楞了一下,苦笑着搖頭:“你就别裝什麼斯文了。
雞學鴨子叫,肯定學不像。
一個稱呼而已,沒必要太認真!”
“非也!”不待王伏寶回應,宋正本搶先插嘴,“名号,秩序,職位,都是建立基業的根本。
如果上上下下亂作一團,政令就很難暢通。
打下清河縣後,主公還是早些跟大夥商量商量。
早定官秩,正名位……”
“把各地都連成一整片之後再說吧,八字還沒一撇呢!”窦建德對此并不太熱心,皺着眉頭回應。
“弟兄們都剛剛走在一起,過于莊重了,反而會顯得生分。
等大夥互相都混熟了,彼此知道了對方的脾氣秉性,見識和能耐。
再操持這些東西也不遲。
”
“主公之言有理。
整合全軍乃當前第一要務。
其他事情不妨稍稍靠後!”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孔德紹接過話頭,笑着附和。
宋正本有心再勸幾句,聽孔德紹不支持自己,轉頭看看,又發現程名振目光飄忽,好像也對此不太感興趣,隻好聳了聳肩膀,不再堅持。
窦建德怕他失望,笑着解釋:“我知道先生完全是為了我好。
但是飯要一口口吃。
楊公卿他們這些人散漫慣了,此時能聽從我的号令,已經非常不容易。
如果現在就太嚴格地約束他們,反而容易讓他們離心。
”
考慮到程名振也是外來投奔的力量,頓了頓,他繼續道:“先生和程将軍都是讀書人,比較在乎禮節。
換了曹旦和王伏寶他們,就覺得越随便越顯親近。
而眼下軍中,十個人中倒有九個是不識字的莊家漢,你讓我如何勉強他們?”
這番話說得非常切合實際。
宋正本聽得頻頻點頭。
“主公所言極是,臣剛才的言語太魯莽了!”
“你是長史,出謀劃策是份内之責。
沒什麼魯莽不魯莽的說法!”窦建德搖了搖頭,笑着鼓勵。
“就像你當日答應我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好。
沒必要顧忌太多。
如果大夥給我提建議時都要瞻前顧後,那我很快就要變成聾子了!”
衆人相顧莞爾,都覺得窦建德把話說到了大夥的心窩子裡。
看看時候已經不早了,窦建德笑着吩咐,“都回去睡一覺吧,明天估計又要忙活一整天。
早晨我會在中軍安排其他人的任務,你們幾個任務已經明确的,就可以不過來了。
多留一點時間自己做準備,也省得臨陣磨槍。
去吧,去吧,我也累了。
打這種爛仗,最為耗神!”
衆人笑了笑,各自告辭回營。
第二天上午,按照與内應的約定,窦建德親自到城南領軍,楊公卿威逼城北、石瓒督師城西。
三面攻打甚急。
唯獨在城東一側,由曹旦和程名振二人各自帶了千把弟兄,稀稀拉拉地虛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