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沒通知一聲,就開始沖你發脾氣。
以後若是再出現同樣的情況,就肯定是你不對了!你得體諒我,不能給别人看咱倆兄妹的笑話!”望着親妹妹的眼睛,窦建德鄭重強調。
“懶得跟你争!”窦紅線把頭偏開,不肯跟哥哥對視。
她知道現在的哥哥跟原來不一樣了。
原來兄妹之間可以無話不談,但現在,哥哥心中卻有偌大個江山在,不可能再事事都遷就家人。
“說吧,今天找我什麼事?”窦建德自管坐下去,給自己倒一盞茶,邊喝邊問。
“早就涼了!小心喝壞肚子!”窦紅線低聲嗔怪。
搶過茶盞,連同茶壺、茶盤一道端出門外,交給待命的親兵去重新煮過。
“哪那麼金貴,當年大冬天的涼水不也照樣喝?”窦建德大咧咧地笑着。
“到底什麼事情,讓你那麼着急?”
“也沒什麼要緊事情!我以後注意就是了!”窦紅線輕輕歎了口氣,低聲回應。
“我看到鵑子姐麾下的女兵很能幹,所以也想組建一個女兵團。
打仗時可用替你們搖旗呐喊,過後還能替彩号裹傷敷藥…….”
“不行,不行,哪就輪到你上戰場了?”沒等妹妹說完,窦建德迫不及待地否決。
“洺州營的那些女兵我看了,的确都非常能幹。
弟兄們也都和贊賞。
但對于那些女兵來說,卻未必是什麼好事。
天天在男人堆裡鑽來鑽去,今後怎麼嫁人生子?”
“怎麼跟嫁人又扯上關系了?”窦紅線不滿地瞪了哥哥一眼,“彩霞、紅菱她們幾個都嫁了,并且嫁的挺好的!”
“她們是她們,你是你。
她們嫁的都是底下的弟兄,互相知根知底,所以也不怕别人挑!”窦建德在此事上非常執拗,絲毫不肯松口。
“我怎麼了?”窦紅線氣得小嘴撅得老高,“鵑子姐不也嫁得挺好的麼?你前天還說,程名振能文能武,是個難得的豪傑!”
“你當玉羅刹這名号是好詞麼?”窦建德聳了聳肩,低聲開導。
“程名振敢娶她,那是她的福氣。
換了别人,卻未必有這個膽量。
你根本不了解男人,跟女人逢場作戲時,大夥自然喜歡找那些大膽潑辣,敢說敢笑的。
逗着過瘾,玩着高興,反正轉頭即是路人,不必考慮太多。
但娶回家裡的那個,有誰不希望是文文靜靜的大家閨秀?即便丈夫出了遠門好幾年,她也可以不問外邊的事,埋下頭來一心教導孩子,孝敬公婆!”
“什麼道理?”窦紅線為之氣結。
沒想到哥哥内心深處居然如此古闆。
“連自家婆娘都要猜疑的男人,我還不願意嫁呢?反正我自己掄得動刀,騎得上馬,這輩子縱馬馳騁,想去哪去哪,至少能圖個痛快!”
“又說孩子話了不是!”窦建德笑着搖頭,“咱們家如果不是遇到橫禍,從你十三歲那年起,沒事就要嚴禁出門了。
這些年你跟着我,風裡來,雨裡去,沒一天安穩時候,所以我也不能以尋常的禮節來約束你。
但日後情況好了,你也該安下心來學一學針線女紅。
伏寶是個不錯的男人,你嫁入他家,他必然能好好待你。
但你也要好好伺候他,做好女人該做的事情,不能仗着我是你的哥哥就由着性子胡鬧!”
窦紅線聽得直發傻,眨巴着眼睛,越來越無法理解自己的哥哥。
如果不是對這張皮囊熟悉,她簡直要懷疑眼前的窦建德是别人假冒。
自打記事以來,什麼時候哥哥跟自己說過這種歪理兒。
窦家當年不算貧困,但也算不上什麼大戶。
十三歲就關進繡樓不讓出門,你當是那些世家大小姐呢?跟養豬一樣養起來,隻待夫家領走?即便是豪門大小姐,也不是每家都如此無聊。
人家河東李淵的兩個女兒都親自領兵打仗,那可是三代世襲的國公之家,跟河北各地那些喬裝大戶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區别。
沒聽見妹妹反駁,窦建德以為自己的勸解起了作用。
想了想,繼續叮囑道:“伏寶今後要做統兵大将的,你今後見了他,别再呼來喝去,好像他欠了你一樣。
一旦被他手底下人看見,肯定會影響他的威望!”
“誰答應嫁給他了!”窦紅線氣得直跺腳。
“我不影響他的威望,他也甭指望娶我!”
“什麼話啊?”窦建德連連搖頭。
“你們兩個都老大不小了。
特别是伏寶,他等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娶你過門麼?”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窦紅線非常堅決地否定。
“到底怎麼回事?”窦建德警覺地看了妹妹一眼,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你不喜歡他了?還是你又看中了别人?這些日子,你天天泡在洺州營裡邊……?”
“沒有的事!”窦紅線又羞又氣,掀開門簾,飛也般逃走。
“你别亂猜。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管!”
“你……”窦建德向外追了幾步,迫于形象,不得不停在了門口。
“這丫頭…….”他不住搖頭歎氣。
太不像話了,跟誰學不好,偏偏去學那個玉羅刹!可她到底因為什麼與王伏寶疏遠了呢?一團粉紅色的迷霧在窦建德眼前晃來晃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裡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