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軍與博陵軍作戰,一直是敗多勝少。
如果李淵叔侄在四面受敵的情況下,拼死打擊其中一路,渡過黃河作戰的瓦崗軍相必是首當其沖。
未戰之前,主帥已經心怯。
戰争的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不願意跟魏征那明亮的目光相對,李密将臉向側面移開些,閃爍着說道:“王世充乃鼠目寸光之輩,李淵隻要許以好處們,他未必不肯替李家出頭。
屆時,遠征山西的瓦崗軍,很可能被洛陽兵馬切斷退路,從此陷入危險境地”
魏征這回真的歎氣了,力不從心的歎氣。
李密的内心軟弱的如此地步,他這個做謀臣還有什麼話好說。
可錯過了眼前的機會,李家叔侄的勢力即将越來越大。
寸步未出過河南的瓦崗軍,屆時憑什麼與李家軍相争?
“窦建德所為,倒是給孤家提了一個醒!”李密不管魏征心裡的感受,自顧按照自己的思路行事。
“哈哈,上兵伐謀!如果各路諸侯合縱圖謀李家,孤的瓦崗軍即便不發一兵一卒,也可以讓李淵有所忌憚。
白鹿山下的修武、新鄉等地與我瓦崗治下的原武隔河相望。
抱犢山下的陵川也是上佳的屯兵之地。
此三處當年皆落在娘子軍手中。
如今娘子軍已經名存實亡,相信李淵一時半會兒也顧不上這些地方!”
“主公準備派何人領兵取之?”魏征精神又為之一振,迫不及待地追問。
“何必動刀兵,玄成看我一紙書信将三地輕松取來!”李密笑了笑,滿臉高深莫測。
一封信?魏征擡頭看向李密,在對方目光中看到了無比的孤傲。
這回,他迅速理解了對方的意圖,心裡就想塞了把草般堵得無比難受。
在窦建德等人與李家開戰之時,李密伸手向李淵讨要幾個縣,李淵豈有不給之禮。
但這樣做,等同于瓦崗軍徹底與劉武周、窦建德等人劃清了界限。
李淵隻管全力對付劉武周、薛舉、窦建德等人,從此再無後顧之憂。
他無法贊同李密的謀劃,但一時間心亂如麻,根本想不出任何言辭來反對。
畢竟單單從收益與付出的比例來看,李密的策略所得收益比連橫之計大很多。
幾乎是空手套白狼的買賣,有何理由反對?可長遠來看呢?瓦崗軍失去的又是什麼?但有誰又能保證,所謂長遠之謀,不是在畫餅充饑?
越想,魏征心裡越沮喪,咧着嘴苦笑了幾聲,拱手說道:“主公所謀之精妙,魏某望塵莫及。
此刻天色已晚,如果主公沒有其他事需要魏某做,且容魏某告退!”
“玄成這麼客氣做什麼?”李密知道魏征肚子裡有氣,但是不願意跟對方斤斤計較。
這點兒容人之量還是有的,否則也做不得瓦崗大當家。
“離立秋還有一段時間,你我二人不妨都再仔細斟酌。
屆時根據形勢變化,策略也可相應的變化,沒必要急在今天!”
“臣尊命!”魏征又做了一揖,頭也不回地離開。
李密目送他走遠,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又回到輿圖前。
魏征能看到的東西,他完全能看得到。
李家叔侄的潛在的威脅,未必有人感受比他還深。
可比起李家叔侄日後的威脅來,有一個人就橫在眼前。
一日不将此人除掉,自己瓦崗軍大當家的位子就甭想坐得穩。
他把目光又投向黃河以北。
半年前,心腹謀士房彥藻的屍體,就是從那裡被送回來的。
說是死于王德仁之手,可如果沒有人暗中支持,即便再給王德仁十個膽子,他敢動房彥藻一根汗毛麼?
關于房彥藻的死,李密一直隐忍。
如今,終于有人把機會送到了眼前,他豈能再度放過?讓房彥藻死不瞑目!窦建德、劉武周等人勾結起來攻打李淵,屆時就沒人顧得上再跟自己争奪河内郡。
而隻要從李淵手裡把半個河内郡騙過來,屬于自己的瓦崗軍諸營,就可以對黎陽瓦崗軍形成三面夾擊之勢。
屆時,徐茂公再想像上次一樣從容脫身,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待孤把瓦崗軍徹底掌握,天下英雄,誰又堪做敵手?
“天下英雄,密公與淵”,沒等李密決定是否向李淵寫信,趁亂勒索修武等地,李淵的使節已經帶着他的親筆信到了瓦崗。
(本書轉載拾陸&Kappaxs文學網)信中其他客套話都可以一眼掃過,但上述八個字,卻真真切切地讓李密拔劍而起。
天下英雄,密公與淵。
如果類似的話出自窦建德或者王世充等人之手,李密肯定二話不說将信當着使節的面扯個粉碎。
他窦建德算個什麼東西,落草前不過是一個搜捕盜匪的小吏耳。
至于碧眼狐王世充,此輩出身更是不堪,居然是一波斯胡人的後裔,交了好運,才過繼給王家做假子!此等血脈卑賤之人,豈能與蒲山公相提并論。
而唐公李淵,卻與其他人大有不同。
且不說其祖父那輩已經是北朝數得着的貴胄,單是三代世襲國公的名爵,就令窦建德等人望塵莫及。
更何況李淵之母,與先帝楊廣之母還是同胞姐妹。
可以說大隋皇家的高貴血脈,有一半流淌在李淵的血管中。
這樣一個世襲的貴族主動前來結交,還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大兄,讓李密如何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