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會拍王爺的馬屁,說什麼英明無雙的話。
時間久了,估計咱們王爺自己也有點信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程名振心中暗想。
雖然王伏寶跟窦建德是實打實的姻親,但此刻的窦建德早已不是當年的窦建德。
有道是富貴驕人,在窦建德自信心滿滿的時候你王伏寶非要學什麼铮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麼?
不行,改天我得好好勸勸他!回頭向王伏寶所在方位望了一眼,程名振心裡暗暗打定主意。
此刻的王伏寶,看上去比當年滄桑得多。
肩膀依舊寬闊結實,背上卻隐隐有了些彎度。
他承受的壓力太大了,不但來自敵方,還且還來自自己内部。
對于這個性格直爽的漢子來說,自家人的猜疑羁絆,往往比敵人的刀劍造成的傷害更大。
正感慨間,猛然間王伏寶扭過頭來,沖着糧隊奮力揮手。
“全體戒備,護住糧車!”程名振見狀,立刻憑着多年養成的本能下達了命令。
“不要慌,推着糧車先前沖!”石瓒的反應速度也不慢,扯開嗓子沖着大隊人馬喊道。
命令雖然發得及時,士卒們依舊亂作了一團。
石瓒策馬沖進隊伍,用刀鞘來回亂抽。
忙碌了好一陣兒,終于把隊形給穩住了。
再看王伏寶,已經帶領兵馬沖到了隊伍最前方,遙遙地攔住幾十号衣衫不整的士卒,大聲喝問。
“誰帶的隊伍?怎麼這樣狼狽?”
“走,走,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來的不是敵軍,而是幾個逃難而來的自家士卒。
馬背上的騎手渾身染滿了鮮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别人的。
“李仲堅,李仲堅就在前邊!”
“李仲堅,你是說裡遇到了李仲堅?”王伏寶一把扳住對方肩膀,大聲追問。
對方的身材比他還高大,一搬之下,卻直接從馬上掉了下來。
王伏寶一把沒拉穩,也跟着滾落于地,雙手死死将對方拖起來,搖晃着問,“老雄,老雄,到底怎麼回事。
李仲堅在哪?”
“老雄,雄闊海?”策馬趕過來的程名振聞聽,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雄闊海的膂力在洺州營裡堪稱第一,三百多斤的石頭碾子随便就可以舉幾十下。
前兩年又受過羅成的指點,武藝突飛猛進,兩軍陣前拼命,一般人根本跟他走不了三招。
先前程名振之所以派他去護送糧車,看中的就是這一點。
即便中途遇到劫殺,雄闊海未必能護住糧食,自己沖回來報信總沒問題。
誰料一晚上不見,三千騎兵隻剩下了這麼幾個,連雄闊海本人被傷到了如此地步!
“李仲堅,李仲堅就在易水河南岸藏着!快走,馬上,馬上他就可能追過來!”雄闊海一邊回話,一邊大口大口的吐血。
程名振看得心如刀割,趕緊跳下坐騎,從王伏寶手中搶下雄闊海。
“你慢慢說,别着急。
奶奶的,都是死人啊,拿袋子水來!”
左右侍衛早已吓得沒有思想,聽見程名振怒喝,終于稍稍回過些心神,跌跌撞撞地取來冷水。
程名振接過水袋在手,把雄闊海放在膝蓋上,慢慢喂送。
喝了幾小口水之後,雄闊海終于緩過些精神,看了看四周,慘然說道:“教頭,走吧。
這仗不可能翻盤了。
李仲堅卡死了糧道。
窦王爺已經看到了我們,但援軍就是過不了河!”
“援軍,你是說窦王爺知道你們中了埋伏!”王伏寶蹲下身體,看着雄闊海的眼睛追問。
雄闊海慘然一笑,露出滿嘴通紅的牙齒。
“看到了!咳咳,沒用!咳咳!李仲堅派兵頂在河岸,咱們的人根本殺不過來。
”
“嗡!”王伏寶感覺自己腦袋裡有無數馬蜂在飛,眼前的日光通亮,照得整個世界都成了雪白色。
李仲堅回來了,不在易縣城裡,而是把人馬埋伏在了易水南岸。
窦建德要想跟他決戰,必須強渡易水。
而眼下秋汛正急,博陵軍可以從容半渡而擊。
如果窦建德不顧側翼威脅,繼續攻打易縣,恐怕沒等将縣城攻下,窦家軍已經糧盡援絕!
“走,走,回平恩。
能撤回去多少是多少!”雄闊海已經筋疲力盡,念念不忘的還是催促大夥盡早脫離戰場。
從易水河畔帶着一身的傷跌跌撞撞跑到這裡,天知道他怎麼堅持下來的。
也就是他,若換了旁人,恐怕半路上早已油盡燈枯。
“走,走啊!”見沒人聽自己的建議,雄闊海伸直脖頸,繼續大喊。
嗓子眼兒猛然一甜,一口鮮紅的熱血又噴将出來。
程名振躲避不及,被熱血噴了滿身。
雙手一用力,他将雄闊海平托而起。
“王大哥,前路如何也去不得了。
此刻派人繞路給老窦送個信,及早撤離,窦家軍也許還能平安脫身”
“你跟石頭帶着糧車,沿原路緩緩退向鮮虞。
必要之時,可以丢下糧食!”關鍵時刻,王伏寶身上立刻顯現出大将風度,揮了揮胳膊,沉聲命令。
“諾!”程名振也不多啰嗦,抱着雄闊海一躬身,轉頭而去。
“你呢?給老窦送信不用親自去吧!”石瓒關心王伏寶的安危,走了幾步後又扭過頭來,低聲追問。
“你甭管那麼多了。
我這條命本來就是老窦的!”王伏寶笑了笑,大聲回應。
“能跟李大将軍正面一戰,乃武将之榮。
走了,咱們就此别過!”
說罷,一帶坐騎,風一般沖向北方。
剩下的兩千多騎兵毫不猶豫,跟在主将身後,卷起一股濃濃的煙塵。
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