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陳良誠回頭望向柴紹,大将軍能給自己一個暗示。
哪怕那催命的鼓聲稍有停頓也好,他就立刻回沖上去,抱着明法參軍的大腿哭喊,求情,不管别人如何嘲笑自己婦人之仁,把剩餘的袍澤全撤下來。
但是,鼓聲始終沒有間隙。
仿佛根本沒看見橋面上的慘烈搏殺,左翊衛大将軍一下又一下,将鼓點敲打得如癡如醉。
慈不掌兵,慈不掌兵,慈不掌兵。
死百十号人算什麼?如果現在就命那些家夥撤下來,今後就甭想讓他們面對任何惡戰。
功名但在馬上取,功勞也是血裡邊飄起來的。
隻要最後的勝利屬于自己,任何付出都值得!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一起去吧!陳良誠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與淚,不再祈求鼓聲能停下,而是自己走上了木橋。
他理解柴紹為什麼要催着這麼多人去送死,對于一名合格的将軍來說,隻要能獲取最後的勝利,無論采取什麼手段都無可指責。
況且如果對于怯戰者姑息縱容的話,也會影響整支隊伍的戰鬥力與士氣。
可現在戰死的那些,都是他平時一口鍋裡攪馬勺的弟兄啊!大将軍柴紹可以無動于衷,他陳良誠卻無法視而不見。
鼓聲還在繼續,但喊殺聲卻已經漸漸稀落。
親眼目睹了身邊的袍澤一個個被陌刀砍成數段,殘留在橋面上的數十名李家子弟士氣越來越低。
也不知道是誰帶了個頭,轉身向後便逃,剩餘的弟兄立即尾随而上。
放棄了敵人,放棄了榮譽,奔向南岸自己人的屠刀。
“停下,不能退!”窄窄的橋面已經被人血塗滿,幾乎是一步一滑。
陳良誠跌跌撞撞向前,一邊走,一邊大聲呼喊,“弟兄們,不能後退,要死也死在橋上!”
退下來的士卒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木然地從他身邊跑過。
不管在南岸等待着自己的是什麼樣的命運,隻想逃得一刻且算一刻。
“後退也是死,不如死在橋上,給家裡父母換份贍養!”陳良誠大急,一手一個,抱住兩名袍澤,死死堵住敗兵的退路。
“讓開!”有人認出他的身份,用力推搡。
陳良誠被推了個趔趄,卻肩膀頂住大夥死死不退,“段閻王在橋頭等着呢,被他殺和被敵人殺不都是一個樣?”他大聲哭喊,眼淚伴着血水順着臉上淌落。
“轉身,轉身,我跟你們一道去死!”
“去死?”不知道是被陳良誠的話說動,還是被段志達的名頭給吓到,帶頭後撤幾名的士卒們猶豫着停住了腳步。
整個橋梁立刻被堵死,後退的人流登時一滞。
就這短短的一滞已經夠了。
陳良誠松開被自己抓住的兩名袍澤,抽出腰間橫刀,高高舉過頭頂,“跟我上,大夥一起去死。
給父母兄弟搏一份贍養!”
“一起去死!”衆人茫然地回應。
随即發出絕望地狂吼,“去死,去死,一起去死!”流着淚同時轉身,簇擁着陳良誠,再度撲向北岸的橋頭。
這瞬間的變化,令南北兩岸都猝不及防。
北岸的伍天錫是沒想到眼前這一小撮李家軍士卒韌**居然如此強,折損了盡三分之二居然猶自死戰不退。
南岸的段志達卻是驚詫陳良誠這家夥居然如此不分輕重,身為定遠将軍卻抛棄麾下大部分士卒,心甘情願與幾個潰兵自尋死路。
“怪不得他隻混到個校尉當,他也就是當校尉的料子!”段志達心中大罵。
卻不願真的讓陳良誠戰死,沖着手下親信打了個招呼,帶上幾名家将,快速沖上了橋頭。
轉眼之間。
陳良誠帶着殘兵已經又撲到了拒馬跟前。
這一波,他們的人數雖然少,攻擊卻遠比先前犀利。
一名藏在拒馬後的洺州子弟剛剛用長槊捅穿了一名對手,旋即被對手死死地抓住了槊杆。
“起!”他大聲怒喝,試圖用槊杆的彈力将對手甩到橋下。
卻沒想到,已經瀕臨死亡的對手卻又用雙腳死死地勾住了拒馬上的木刺。
鮮紅的血漿順着腹部和被木刺挂傷了腿部向外冒,受傷的李家士卒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他仿佛已經不能感覺到痛,隻是獰笑,獰笑,滿足的獰笑。
“一起死!”獰笑着,他從血紅的牙齒間擠出了這個詛咒。
随後,幾名奮不顧身的李家子弟沖上前,利用瀕死者以生命換來的戰機,翻過拒馬,将持槊的洺州營士卒砍成了兩段。
下一瞬,翻過拒馬的李家子弟全部給陌刀砍碎。
再下一刻,更多的李家子弟翻過拒馬,瀕死反擊。
雙方戰做一團,拒馬兩側堆滿了血肉。
層層血肉之間,陳良誠像個瘋子般大喊大叫,“去死,去死,一起去死!”他砍倒一名對手,然後轉向下一名。
一名對手用長矛刺中他的肩窩,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臉部扭曲變形。
但下一個瞬間,他手中的刀飛了出去,砍中了對手的鼻梁,然後單手從肩窩處拔出長矛,在對手肚子上開了個深深的血窟窿。
兩名長槊手左右殺來,逼得單臂持矛的陳良誠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