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退。
論武藝,他遠遠高于這些洺州士卒,但對方的娴熟配合,卻讓他很難抓住破綻。
肩膀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的動作也越來越不靈活。
半邊身子仿佛都離他而去,每出一招,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往側面倒。
腳下突然一絆,陳良誠跌出數步,丢小兵器,手扶在拒馬上,慘然而笑。
他知道自己的戎馬生涯到頭了,帶着封侯夢入伍,混了好幾年才混上一個定遠将軍當,可惜定遠将軍的正式袍服還沒穿上身,一切都已經結束。
“嗚……”刺到眼前長槊越來越急,隐隐還帶着風聲。
陳良誠已經沒力氣招架,把眼睛一閉,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
身旁的拒馬卻猛然震動了一下,将他身體彈起來,滾向一邊。
緊接着,當當兩聲,刺來的長槊先後被兩面巨盾砸開,一把大手拎着他的後脖領子,将其拖過拒馬,倒拖着向後。
“誰救我!”陳良誠在生死之間走了個來回,心頭一片迷茫。
睜開雙眼,他看見明法參軍段志達将自己拎在手中,拖牲口一樣向後拖。
左右數面巨盾遮住前方,将敵人的攻擊和袍澤們的垂死**統統遮擋在外。
“段參軍!”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該痛恨,陳良誠大聲哭叫。
“大将軍已經鳴金了!”段志達看了他一眼,臉上依舊是那副冷冰冰模樣。
随即,陳良誠聽見了盼望已久的收兵号令,“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沖上橋頭二百人,最後撤回來的不到二十。
默默地跟在段志達等人身後,無喜無悲。
對岸的洺州營士卒仿佛也厭倦了這種毫無意義的屠戮,任由李家子弟在眼前退走,沒有追殺,也沒有發出勝利者應有的歡呼。
隻是默默将戰死和受傷的袍澤從拒馬下抱起來,運往身後的河岸。
然後擦幹兵器上的血漬,再度站在了橋頭上。
這樣冷靜的對手,李家軍從來沒有遇到過。
以前無論是面對官軍還是面對流寇,敵人在占到便宜後總會大呼小叫。
那樣,往往會激起很多人的同仇敵忾之心,以仇恨去報複對手的仇恨。
而今天,對手雖然**了很多袍澤,卻沒有激起李家軍的仇視。
對手仿佛在例行公務,除非他們全部倒下,否則,哪怕來的是天王老子,也甭想越過他們的防線。
遇到這樣的對手,李家軍的行動也變成了例行公務,沒有什麼榮譽感,也沒有什麼道義上的優勢,李家軍也罷,窦家軍也罷,此時不過是争奪天下的兩方,成王敗寇,如是而已。
刹那間,兩岸的兵馬都靜了下來。
刹那間,天空中的風也靜了下來。
隻有奔騰的河水,拖着一縷夕照,滾滾東流!
“屬下作戰不利,有辱軍威,請大将軍責罰!”直到被拖至柴紹面前,陳良誠才終于從迷茫中清醒,翻身拜倒,俯首請罪。
“起來,起來,你已經盡力了!”柴紹大笑着上前,雙手扶住陳良誠的胳膊,将他用力拽起。
“大将軍!”力氣沒有對方大,陳良誠隻好順勢起身,望着柴紹的眼睛祈求。
距離天色完全黑下來還有一段時間,以柴紹的**子,極有可能逼迫弟兄們做第二次進攻。
可那些騎兵現在名義上都是他陳良誠屬下,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大夥去送死。
“不單是你,你們,你麾下的那些騎兵,已經都盡力了!”看了陳良誠一眼,将頭又轉向不遠處那些忐忑不安的騎兵,左翊衛大将軍柴紹哈哈大笑。
“天底下沒有沒打過敗仗的**,柴某也非輸不起之人。
但打了敗仗,卻不能輸了膽子。
他們……”
抽出一隻手臂,奮力指向陳良誠身後,那十幾個渾身是血的士卒,柴紹大聲喊道:“他們,今天沒有讓柴某失望,甯可戰死于陣前,也不肯旋踵向後。
他們,今天用血洗刷了你等的恥辱。
他們,讓對岸看到了我李家軍隻有戰死的好漢,絕無後退的懦夫!他們,今後就是我柴紹的左膀右臂,隻要我柴紹活着一天,就保他們一天的功名富貴!”
說罷,他向身後一揮手,“來人,取酒來,柴某親自為幾位兄弟把盞!”
“諾!”左右親衛立刻捧來酒壇,在柴紹身邊倒上滿滿的十幾碗。
柴紹親自将酒碗端起來,雙手捧着,一一送到那些站都幾乎站不穩的士卒手裡,“好漢子,柴某佩服!”一邊向大夥敬酒,他一邊拍拍這個的肩膀,捶捶那個的**口。
登時,把十幾名幸存者感動得熱淚盈眶。
“幹了!”柴紹自己也抓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謝大将軍!”士卒們心潮澎湃,哪還敢再記恨柴紹逼他們去送死,舉起手中的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張長史,給他們每人都記頭功。
校尉以上再升一級,沒到校尉的,皆都升做校尉!”柴紹放下酒碗,緊跟着就頒布對幸存者的嘉獎。
如果說剛才那碗酒隻是讓大夥眼饞的話,此刻這番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