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腦袋,“大将軍說得對,小的犯糊塗了!”
“為将者,謹慎點兒沒錯!”柴紹将手巾丢還給對方,笑着鼓勵。
“還有什麼新情況。
派出去的斥候都回來了麼?你直接說給我聽,懶得再翻那些報告!”
“其他就沒什麼了!李、羅兩位将軍那邊還沒有音訊!”受到鼓舞,柴戎的話越來越有條理,“斥候們昨晚還送回來了對岸的情報,敵軍大概有五千到七千左右。
領兵者姓石,是窦建德麾下的高唐大總管。
前天跟咱們拼命的洺州營也打聽清楚了。
是盤踞在平恩、清漳一帶的賊寇程名振的部下,現在暫時依附于窦建德!”
“哦!”柴紹低聲沉吟。
“這個人我隐約聽說過,當年馮老将軍就死在他手裡!應該還算個人物!他也在對岸麼?對岸有沒有他的旗号?”
“這個,斥候還沒打探清楚。
前天跟咱們拼命的伍天錫,倒是也在對岸。
打的還是洺州營的大旗!”柴戎想了想,盡可能詳細地彙報。
光是這點消息,顯然無法滿足作戰需求。
但柴紹也沒法指望更多,千裡奔襲,人生地不熟,斥候們能把敵軍情況打探到這種地步,已經非常難得了。
正當他準備針對最新了解到的敵軍情況作一番斟酌的時候,外邊猛然響起了一陣号角,“嗚嗚,嗚嗚,嗚嗚”
清晨的寂靜裡,角聲顯得格外刺耳。
柴紹一步竄出了軍帳,手按刀柄喝問,“怎麼回事?誰在故意搗亂!”
天還沒有完全亮,士卒們睡得正酣。
被驟然炸響的号角聲吵醒後,一個個狼狽不堪地竄出了帳篷。
好在平素訓練嚴格,大夥倒沒有完全亂了陣腳。
在當值軍官的呵斥下,很快就重新穩定下來,整理好了隊伍。
這時候,負責在營外警戒的陳良誠也策馬趕到了中軍,甩镫離鞍,躬身向柴紹報告,“啟禀将軍,對岸賊将鳴角,向我軍邀戰。
”
“多少人?如何動作?”柴紹眉頭一皺,沉着臉追問。
“全軍集結,在河對岸擺了個碩大的方陣!”陳良誠直起腰,大聲回複。
“找死!”柴紹低聲罵道。
把五千多人擠在一起,連左右中三軍都不分,純是一錘子買賣。
萬一陣型崩潰,主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可越是這樣蠻幹,對李家軍來說越是麻煩。
因為六座浮橋能同一時間殺過河的士卒畢竟有限,很難形成局部突破。
“随他鬧去吧。
咱們不能讓人牽着鼻子走!”明法參軍段志玄上前,低聲向柴紹建議。
這個主意很契合眼前實際。
無論對方使用什麼計策,敵我雙方人數上的差距卻在那擺着呢。
隻要中規中矩地打下去,早晚能将這個方陣擊垮。
柴紹想了想,覺得段志玄的話很有道理,笑着一揮手,大聲命令道:“沒錯,他有千條妙計,某有一定之規。
讓大夥散去吃飯,卯時三刻集結,辰時按原計劃渡河。
”
“散去吃早飯。
卯時三個集結,辰時渡河!”傳令兵的大聲呼喊當中,被折騰醒的李家士卒打着哈欠,咒罵着敵軍的親屬,紛紛散開。
距離集結時間還有一段功夫,但回籠覺肯定是睡不成了。
這種一緊一松的感覺最為熬人,讓大夥渾身上下都感到酸澀。
可對岸那幫缺德家夥卻得了便宜還賣乖,嗚嗚嗚嗚,嗚嗚嗚,将挑釁的号角吹個沒完沒了。
角聲凄厲喑啞,順着人耳朵裡鑽進去,然後化作一團團豬鬃,毛紮紮地堵在心裡。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李家軍将士甯願餓着肚子現在就跟敵軍開戰,也不願意忍受這種摧殘。
可他們人微言輕,沒有資格質疑主帥的決定。
隻能拖着疲憊的身軀,慢慢地在晨曦中煎熬,煎熬。
眼皮上下打架。
不知道熬了多長時間,終于,對岸的号角聲噶然而止。
緊跟着,自家營地的戰鼓炸響開來。
随即,是低級軍官罵罵咧咧地号令。
“丢下碗,丢下碗。
整隊,整隊,你們這些吃貨。
整隊,準備渡河。
殺他娘的!”
“渡河,渡河!”雜亂無章的聲音回應着,吃過飯和沒吃過毫無差别。
士卒們你推我搡,低聲詛咒,不知道在詛咒着該死的敵軍,還是在詛咒自家上司。
隊伍在忙碌中漸漸成形,罵罵咧咧,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河岸。
河岸上,薄薄的晨霧漸漸被陽光染成了淡粉,盈盈繞繞,反複蒸騰。
淡粉色的晨霧中,李家軍緩緩逼上浮橋。
排成一條條長龍,齊頭并進。
淡粉色的晨霧将他們包裹。
橋下淺灘,是霧氣的源頭。
從上遊漂下來的屍體被幹枯的蘆葦絆在河道中,靜靜的,一具挨着一具,宛若沉睡。
偶爾陽光穿透霧氣,活人的影子立刻灑上死者的眼皮,生者與死者刹那被粉紅色的晨霧連接在一起,分不清哪裡是地獄,何處是人間?
濡水北岸,石家軍早已嚴陣以待。
憑借洺州營前天在無名木橋上大勝的銳氣,士卒們對于即将發生的戰鬥并沒有太多的恐懼。
‘洺州營幾百人就能頂住李家軍一整天,咱們五千多人肯定也做得到。
’大多數人這樣給自己打氣。
‘石寨主挑了一早晨戰,姓柴的直到現在才敢過河,分明是怕了咱們!’很多低級頭目如是鼓舞麾下袍澤。
表面上蔑視敵人,在戰術方面,石瓒則使出了渾身本領。
參考伍天錫前幾天的經驗,他把軍中所有使用長兵器的士卒,無論是長槊手、長矛手還是砍刀手都集中在了方陣的正面,一排接着一排。
層層的長兵器背後,隐藏着七百餘名步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