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剛朦朦亮,陸玉成就起床了。
昨夜謝纖雲對他唠叨了一整晚,千叮咛萬囑咐,既令他特别感動又有點不勝其煩。
他前世的母親沉默寡言,加之還有個弟弟轉移了大部分注意力,哪像這世的母親那樣恨不得整天把他含在嘴裡那般呵護!但這個時代又極重孝道,講究長幼有序,他也隻得耐着性子聽母親絮叨,不過這樣一來倒也使了雙方之間的關系更親密了。
同家人一起吃過早餐後,陸玉成便回到自已房間,收拾好書籍和筆墨紙硯,喚來仆人馬小虎,把書箱交給他拎着,然後一一去與父母拜别後,就朝大門口走去,趙慧娘在倆人後頭邁着小碎步跟着。
陸玉成出了大門,身體一頓,忽地轉過頭來,對身後伫立在大門口正盯着他遠去的趙慧娘揚了揚手,頗具現代禮儀式地道了一句“再見”,弄得小姑娘先是一愣,繼而一臉嬌羞,煞是可愛。
在隋朝開鑿大運河後,揚州正處于水路交通要沖,成為國内物質轉運中心。
它是淮南道首府,從高祖武德九年改邗州為揚州後,揚州成為大都督府所在地。
此時揚州領江都、六合、海陵、高郵等四縣。
由于連年戰亂,四縣隻剩二萬多戶、九萬多人了。
揚州城南北十一裡,東西七裡,周四十裡。
西北區叫子城,是官衙所在地,也叫“牙城”。
其餘叫羅城,為市民集居及工商活動區,也叫“大城”。
陸玉成家的藥鋪位于羅城西市一處繁華的大街上,從家裡到上學之處要走小半個時辰。
主仆倆不緊不慢地走着,一邊聊着這段時間城内的趣聞。
馬小虎雖然外表上看去憨憨的,其實人挺機靈,對城内發生的大小事情甚是熟悉。
“郎君,最近城裡好幾個大戶人家被人打劫了,損失不少金銀珠寶,官府到現在還沒抓到盜賊呢。
”馬小虎神秘兮兮地告訴陸玉成。
“難道一點線索也沒有?”陸玉成問。
“盜賊連個人影也沒人膲見,好像那些财寶全都不翼而飛了,活見鬼!官府上了火,貼告示賞200貫銅錢抓賊呢。
”
“哦,”陸玉成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
清晨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臨街的食攤上圍滿了人。
陸玉成注意到人群中夾雜看幾個高鼻深目、奇裝異服的外國人,起勁地吆喝着,漢語倒也說得有模有樣。
他記得史書中記載,唐代時揚州有許多波斯、大食人渡海而來做生意的胡商,如今親身見到,果然不虛此言。
曹憲講學的地方是城區內一個叫“文選裡”的坊區,據說這裡是梁太子蕭統編輯《文選》之地,後世曾在此建了一座赫赫有名的“文選樓”。
陸玉成到了學堂門口後,便吩咐馬小虎回去,說放學後自己就獨自回家,不用他來接了。
跨入大門後,他随着三三兩兩學生進了一間碩大的廳堂,然後在一廊柱旁找到自已的席位并盤腿坐下。
不久,學生陸續到得差不多了,這時隻聽一聲鈴響,一位面色紅潤,神采奕奕,颌下生着一把灰白色長須看上去中等稍胖身材、年若六十左右的老者進來了。
他頭戴幞頭,氣宇不凡,一襲整潔的青衫近膝處有一橫襕,這大概是此時儒士所穿的“襕衫”了。
學生們馬上站起來向來人施禮問好,他就是老師曹憲,他手撫胡須,向全場掃了一眼,然後點點頭,示意學生們坐下,神色和霭,儀态極其儒雅。
這堂課講文字學,曹憲學識極其淵博,旁征博引,信手拈來。
對許多奇字僻字了如指掌,皆能一一指出淵源,分析音義,聽得陸玉成大為欽佩。
史書記載:唐貞觀中曹憲曾被召為弘文館學士,他以年老為由未至。
據說唐太宗讀書遇奇文難字,遣使問之,曹憲皆能為之注音并作答,可見他文字學功底之深厚。
上課的學生大約五十多人,年齡大小不一,最小的大約十三歲,而有人看上去年齡像超過了四十歲。
學生們都很認真專注,課堂内鴉雀無聲。
曹憲授課時聲調抑揚頓挫,悅耳動聽,氣場很強,不愧是一代儒宗。
上午課間休息時間,曹憲特意把陸玉成叫到跟前,仔細詢問了他受傷情況,勉勵了一番,言辭溫和懇切,讓陸玉成很受感動。
其實,揚州城内還有一處官學,由揚州大都督府經學博士王沛文率導,他官居正八品下,“掌以五經教授諸生,”手下有一位助教,學生30人。
不過他的名氣遠遜于曹憲,他雖耿耿于懷,卻也無可奈何。
所以能拜進曹憲門下學習,是件很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