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一到,張宏道就獨自驅車去那家名為雅軒的小酒店,天空晴朗,萬裡無雲,連太陽也出來了。
一路上隻有幾處立交橋下的積水還未排盡,才看得出來這座城市剛被一場暴雨洗涮過。
他感到空氣格外清爽,心情不由一振。
一路上小有堵車,這在C市已是司空見慣的事,看着馬路上像蟻群般緩緩移動的車輛,張宏道不憂反喜,修建二環路确實是刻不容緩了,真是個好機會呀!他想。
雅軒酒店規模并不大,裝修也不是很高檔,但這裡是正宗的川菜,廚師手藝很好,于是成了三位老同學經常光顧之地,如果沒有外人,他們往往選擇在此地相聚吃飯侃大山。
他來到酒店,停好自己的奔馳車後,徑直走了進去。
酒店裡已坐滿了客人,他目光略一搜尋,就看見了謝立業,正一個人坐在靠牆的一張小方桌旁。
他走過去,朝謝立業點了點頭算是寒喧,就在對面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已經點了菜,喝什麼酒?”謝立業問。
“我晚上還有應酬,中午就喝點啤酒吧。
”
謝立業招手叫來一個服務生,要他上兩瓶青島啤酒。
“最近怎樣?”張宏道一邊端詳着對面的老同學,漫不經心地問道。
謝立業身材高大,體格強壯,眼上兩道濃濃的劍眉令人印象深刻,嘴角時不時露岀一副略帶嘲諷的微笑。
“馬馬虎虎,混日子呗!”謝立業一臉玩世不恭神情,然後身子往前湊了湊,反問道:“你呢?”
張宏道頭一歪,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大學時代他們無話不談,而且一旦打開話匣子,就聊得昏天黑地。
三人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學校附近的一間茶館,那裡隻一塊錢一杯茶,還能呆上一整天,他們喜歡日以繼夜地泡在那裡,經常是直到茶館打烊了而被店裡夥計趕出來才罷休。
有時意猶未盡,又在學校操場上兜着圈子繼續神侃。
如果是幾個文學愛好者聚在一起,最喜歡的事就是買瓶白酒,以《紅樓夢》中的詩詞曲賦為準進行吟詠接籠比賽,誰接不上來就罰酒一杯,而這時謝立業往往是最後的勝利者。
畢業後,這種以詩下酒的雅事就再沒有幹過了,它們留在腦海裡成為一種頗帶點詩意的共同回憶。
“近來收藏了什麼好東西?”張宏道問。
謝立業最近兩年熱衷于收集字畫和古董,還在家裡特地安排了很大的一間房來陳列它們。
“哦!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玩意。
”謝立業兩眼斜睨着張宏道,以一副行家的口吻教訓道:“古董字畫市場的水很深,假貨滿天飛,騙子橫行,稍不留心就可能上當,抱回來一個赝品,沒我的指點,你千萬别涉及此道!”
張宏道咧嘴一笑,頗配合地點了點頭。
謝立業停頓了一下,兩眼突然閃出一道光來,臉上帶着神秘的表情說:“前段時間我從别人手中花二十萬買下了一套宋版書,現在網上拍賣已到八十萬了,嘿嘿!”
張宏道忙問是什麼書,謝立業說了一串長長的書名,張宏道在記憶中茫然地搜尋着,然後搖搖頭,他沒聽說過這本書。
“這套書講的是什麼內容呀?怎麼樣?”張宏道問。
“我根本就沒仔細看!你也知道,我收集字畫和古董主要不是為了自己鑒賞,而是一項投資。
”謝立業頗跟風如今新貴大款們的潮流,似乎涉及其中就立馬提升了自己的身份檔次,比如砸錢收集字畫古董之類。
大學畢業後,謝立業進了市建築公司當技術員。
不過,幹了不到四年,他就厭倦了,沖動地辭了職,開始下海做生意。
那時他剛結婚不久,妻子尤娜是市一醫院的醫生,性格随和達觀,善解人意,見他成天愁眉苦臉的樣子,心想自已工作穩定,收入也不錯,不愁沒飯吃,也就沒阻攔他。
不過,這位老兄開始時實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幹什麼都是心血來潮不切實際,老想發橫财。
他倒賣過電器,經營過養殖場,弄過煙酒批發,做過音像……,不一而足。
折騰了好幾年,最後除背上了一身債務外,一無所獲。
這其間兒子也出生了,經濟上的壓力越來越大,好在尤娜工作穩定,收入也較可觀,更難得的是尤娜是位非常賢慧的妻子,人前人後都沒抱怨過謝立業什麼。
不過,經過一連串的失敗後,他開始變得現實起來,在朋友的勸說下,做起了建材貿易,放下面子找昔日的大學同學推銷建築材料。
而這個時候,他這幫大學同學大都已經是建築行業的骨幹和有頭有臉的人物了,看在老同學份上都給點面子,照顧一下他的生意。
他這個人性格倒堅韌能吃苦,“農民的兒子後勁足”是他昔日常挂在嘴邊的口頭禅,幾年下來生意越做越紅火,自己開了一個水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