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裡,我接連去了兩次醫院。
一次是公社,一次是縣。
頭一次是因為我二叔。
他殺了一頭豬,惹出了一串亂子。
那天中午我們一家正在吃雞,我嬸子來了,手裡提着二斤豬肉,說是把自家的豬殺了,送一點給我們家嘗嘗。
我娘因為自家沒有豬殺,便對
我二嬸千恩萬謝。
然而等二嬸走後,我爹卻皺着鼻子說:“這兩口子,也太小氣了。
她家那頭豬,怎麼說也能殺八九十斤肉,她倒隻給咱二斤!”
我也說:“二叔二嬸真是太細,咱家四口人,怎麼說也得一人一斤吧?”
我娘說:“你爺兒倆真是不識好,人家好心好意送來肉,你們倒嫌乎少。
你們沒想想,咱送給人家什麼啦?”
我想想也是。
這兩天我們接連吃雞,不是就沒想到送個雞大腿給人家?
一家人氣便消了,開始興奮地讨論起晚上怎麼吃肉。
我娘要炒,我爹要煮,我則提出要包餃子。
争來争去,最後是我的意見占了上風。
我娘說,好,包就包,吃個肉餡餃子,就當過一回年!
不料就在這時,我嬸子哭着回來了。
我問她哭啥,她說:“我剛才回家一看,豬肉少了半劈子。
我猜是你叔送給邴寡婦了,就跑到她家看。
一看,你叔和那半劈子肉都在那裡。
我就罵,就往回搶肉
,你叔他個狠心賊,把我跟抓小雞一樣抓回家來,還罵我打我!”
我看看嬸子的臉,上面果然有巴掌的紅印兒。
我想,我叔也真是太不像話了。
殺了頭豬,給我們家才二斤,他卻一家夥扛給邴寡婦半劈子!半劈子有多少,起碼有三四十斤呢!
我爹也十分生氣,說:“這塊雜碎,他是昏了頭了!”
嬸子說:“哥,你快去管管他,叫他把肉趕緊扛回來!”
我娘跟我爹說:“你是得去說說他!”
我爹便氣鼓鼓地去了。
我嬸子坐在那裡繼續向我娘控訴:“幾十斤肉呢,他眼也不眨,就一下子填到那個臊窟窿裡去了!你說那個臊窟窿到底還有多好,他就叫她迷成這樣……”
她說一陣,哭一陣。
我娘也幫她罵那個邴寡婦。
罵過半天,我嬸子的氣才消了一些。
我爹回來了。
我嬸子用問詢的眼光看着他,我爹卻不看她,坐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
我娘問:“你去說得怎麼樣?他二叔認錯了吧?”
我爹把脖子一扭:“他二嬸子,你家的事我管不了,你回去吧!”
我嬸子說:“你是他哥,你管不了誰管?”
我爹說:“誰愛管誰管!”
我嬸子沒話可說,隻好起身走了。
等她走出門外,我娘對我爹說:“你怎麼能不管呢?你就由着他二叔胡作非為?”
我爹說:“他二叔有錯不假,可他二嬸子也不是好東西!我到那裡問了,他二叔殺了豬,本來要送給咱家半劈子的,可是他二嬸子死不同意,口口聲聲隻送二斤,其餘的留給自己吃。
他二叔說,咱
家才五口人,吃不了就臭了。
你猜他二嬸子說啥?她說:臭了也不給旁人吃!等她來咱家送肉的光景,他二叔一氣之下就把那半劈子扛給邴寡婦了。
”
事情原來是這樣。
這就是說,我二叔和我二嬸都有錯,誰也說不得誰。
晚上,我們家那頓豬肉餃子倒是吃了,但吃得很不是滋味。
事情到這裡并沒有結束。
那天晚上正下着雨,我正在防震棚裡睡着,我嬸子忽然跑來說,剛才有人來告訴她,我二叔讓人在邴寡婦家打死了。
我和我爹一聽都慌了,急忙穿上蓑衣跟着嬸子直奔邴寡
婦家。
到那裡一看,我叔正躺在屋裡的地上,滿頭滿臉都是血,旁邊還圍了一些人,連池長耐也在那裡。
我爹進門後氣洶洶地問:“誰把他打死了?誰把他打死了?”我嬸子則号哭一聲,接着瘋了似地
抓住邴寡婦就撕。
池長耐瞪眼道:“你們這是幹什麼?人還沒死!”
他把我們叫出去說,他調查清楚了,我二叔今天挨打,正是因為那半劈子豬肉的事。
他晚上來到這裡想跟邴寡婦睡覺,光棍漢池長雨卻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