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有了幾個人,并且綁好了擔架。
葉從景說:“人找齊了,快走!”接着就招呼我們去屋裡擡人。
到屋裡一看,我堂嫂正裸着下半身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接生員找了被單把她一
裹,就讓我們去擡。
我們把堂嫂擡出來,放在擔架上,接着摸起扁擔擡上就走。
我們擡擔架的是四個男人,葉從景和另一人在前,我和我的另一位堂兄葉從福在後。
路上,堂嫂在擔架上不住聲地呻吟,接生員馮二花滿頭大汗,不離擔架左右。
她一邊急走一邊說:“他嫂子,忍着點兒,撐着點兒,到了縣裡就好了!”
然而,堂嫂還是一個勁地呻吟,看來是肚子疼得厲害。
她光呻吟還不行,還把兩腿連連蹬動。
這樣,她那流着血水的私處便時時暴露在我的眼前,接生員不得不頻頻替她去掖被單。
可是剛剛掖好,
她又很快蹬開了。
這情景讓我十分難堪。
我看看旁邊的葉從福,他是結了婚的人,似乎對此十分坦然。
但是我受不了,我扭着頭不願去看,但扭着頭又看不見前面的路,這樣十分别扭。
我想了想便說:
“從景哥,我跟你換過來!”
葉從景不知是怎麼回事,說:“換啥,前面後面不是一樣?”
我說:“我說換你就換!快點兒!”
葉從景隻好放下擔架與我換了過來。
我們再前進時,他便發現了我要換地方的原因。
他氣急敗壞地對接生員說:“你就不會給她扯着被單?”
于是,馮二花隻好一邊急急走路,一邊用手死死扯住堂嫂腿部的被單。
從我們村到縣城是三十五裡路。
我們喘籲籲地走了一半,放下擔架歇息的時候,發現堂嫂身下的血流了一大攤,人已經昏迷不醒了。
葉從景急了,說:“别歇了,快走!”于是我們又擡起擔架向着
縣城飛跑。
我們幾個累得精疲力盡,縣城總算到了。
我們跑到縣醫院,葉從景交上錢,辦了手續,婦産科大夫便讓我們把堂嫂擡進了病房。
那病房是兩排平房中間帶一個走廊。
我注意到,這裡的防震形勢也很
緊張,走廊裡貼着大字标語:“提高警惕,随時防震!”所有的門窗全都四敞大開,正在生孩子的,剛生完孩子休息的,我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夫和護士在屋裡準備動手,我們則站在門外等待。
一個小護士走出來說道:“别站在這裡,到外面到外面!”我們便走出走廊,轉到堂嫂所在的那一間病房後頭,站到一棵大楊樹下面。
從窗子裡,我們可以看見幾個大夫護士正圍着堂嫂忙活。
堂嫂看來已經蘇醒了,此時開始“啊啊”地大聲呻喚。
葉從景急得直轉圈兒,馮二花安慰他說:“别急别急,大夫有辦法,大夫有辦法!”
這時,不知哪個病房裡突然“咣當”一聲響,接着便有人大喊:“來地震啦!來地震啦!”
我們立馬吓壞了。
正不知所措,就見給我堂嫂接生的幾個大夫護士迅疾地從窗子裡跳了出來。
他們跳出來也随同别人一起喊:“來地震啦!來地震啦!”
萬萬想不到的是,這時我堂嫂也從産床上一躍而起,抱着大肚子爬上窗台,接着就滾出來跌到了地上。
我們和大夫、護士急忙把她擡到樹下,隻見她緊閉眼睛臉色蠟黃,一下下地倒氣兒。
更可怕的
是,她的腿間有一隻帶了血的小胳膊伸出來,那隻小手一抓一抓的,似在試探這世界的虛實。
葉從景和馮二花看到這情景,讓大夫趕緊給想辦法。
大夫說:“要來地震了,誰敢再進屋?”他們隻是蹲下身來察看一番,接着給我堂嫂做人工呼吸。
做了一會兒,堂嫂再也不動,她腿間的那隻小手再也不動。
大夫站起身,搖搖頭,表示再也無能為力了。
葉從景往他女人身上一撲,呼天搶地地哭了起來。
哭了片刻,他還扯着女人腿間的那隻小胳膊說:“孩子,孩子呀……”
大夫和護士站在一邊嘟哝:“這地震。
這地震。
”
然而,直到我們把死了的堂嫂和孩子擡回去,埋到祖墳地裡,地震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