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明霞死後,我的生命進入了一個十分消沉的時期。
除了五年後能上大學這件事在我來說還是遠遠的一點亮光,我感覺到周圍一片黑暗,我則成了黑暗中的一個獨行者。
以前,雖然我和池明霞并不
常在一起,但我卻明明白白地認定這世上有一顆年輕的心髒和我用同一個頻率跳動,兩顆心髒都能為對方不斷地輸送熱量。
而今,那一顆心髒不跳了,已經永久地安歇在村西北的墳墓裡了,我的這顆怎
麼能不感到寒冷與孤獨!
我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我白天在隊裡幹活吊兒郎當,幹活的數量之少、質量之差常常引來隊長的白眼。
好在他還體諒我的遭遇,從不在大庭廣衆之下對我訓斥。
池長耐就和他不同了。
那幾天我再不出防震黑闆報,再不去量井水,也不做其他觀測,他便人前人後地批評我,說我意志薄弱,經不起考驗,光想着自己的小事,忘了公家的大事。
遭到了他的批評,我才又勉勉強強出了一期黑闆報,裝模作樣地量了幾次井水。
不過這些都是做給池長耐看的,我再也沒有原來的那種熱情。
回到家裡,我也不管防震棚裡的水平尺和酒瓶臉盆了,也不管會不會随時來地震了,經常是一頭鑽到小西屋呆着,連飯都懶得吃。
我娘把飯辦好,每次都要喊上好幾回我才出來。
坐到飯桌前,胡亂
吃上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所以,那幾天我消瘦得很快,我的腰帶接連往裡移動了兩個扣眼兒。
我爹我娘看我這個樣子都十分着急。
他們苦口婆心地勸我忘掉池明霞,好好吃飯,可我聽了隻當耳旁風。
池明霞的畫像就在小西屋裡的桌子上,仍然整天對我眉眼盈盈,脈脈含情。
我有空就坐在她的對面,久久地看着,看着。
有時候看得久了,我便産生幻覺,覺得她又慢慢向我靠近,張着她那小嘴在
我耳邊說悄悄話,再像以前那樣一下下親我。
有好幾次,我坐得困乏了,躺到床上睡過去了,還真夢見池明霞與我纏綿缱绻。
到我蓦然醒來,再看看她那畫像,想一想我們隻能在夢中相會了,不由得又
悲從中來,眼中落淚。
在那幾天裡,我還幹起了偵探的角色。
我想池明霞不能這麼白白地死掉,我也不能白白地落到這個悲慘的境地。
我必須查清究竟是誰害了池明霞,然後給他以緻命的報複。
我不止一次地想,等我搞
清了那兩個家夥,我要分别把他們弄到池明霞的墳前,結結實實地捆到樹上,然後手執尖刀,一下下把他們零剮喽。
我先割下他們那具作孽的家夥,然後一刀劃開他們的肚腹,讓他們的狼心狗肺都暴露
在池明霞的面前……
我越想越解恨,越想越要馬上付諸行動。
于是,在隊裡幹活時,在村街上行走時,我都對那些小夥子察言觀色,想從他們的言行中發現線索。
也真是奇怪,這時候我看誰都是賊頭賊腦的,都像是禍
害我和池明霞的那人。
然而兇手隻有兩個,不可能是全村的青年集體。
這就讓我犯了躊躇,我不知道該拿誰下手才對。
那天中午,我正恹恹地躺在床上,池明霞的妹妹小杏忽然來了。
不知為啥,她進門後莞爾一笑,站在那裡臉上紅紅的。
我早就發現,這個十九歲的姑娘跟她姐姐長得差不多,可是性格卻更加直爽潑
辣。
我坐起身問:“你來幹啥?”
小杏說:“來看看你。
”
我說:“我有什麼看頭?”
小杏擡頭瞅瞅她姐的畫像,說:“你整天想着俺姐,就有看頭。
”
我倆便不約而同地去看桌上的那張畫像。
池明霞這時也微微笑着看着我倆。
我和小杏對視一眼,二人的眼裡都有淚水。
小杏哽咽着說:“從喜哥,你待俺姐有這麼個情份,她死也值了。
”
我說:“你這是什麼話。
人還是不死的好。
”
小杏說:“可是,人已經死了,再怎麼着也不能再活了。
從喜哥,你好好吃飯,别再這樣天天想她了。
”
我說:“我管不了自己,我沒有辦法。
”
小杏擡頭瞅了一眼她姐,又将眼珠定定地看了我片刻,而後說:“你沒有辦法,我有辦法。
”
我說:“你有什麼辦法你說。
”
小杏的臉更紅了,躊躇了老大一會兒卻不說話。
最後他說:“這一回不告訴你,下一回吧。
”說罷,轉身就跑了,留下一個比她姐更為窈窕的身影,好半天仍然晃動在我的眼前。
第二天午後,小杏又來了。
我正從床上起身,她就往床邊一坐,側身側臉問我:“你還想俺姐?”
我說:“還想。
”
她紅着臉說:“用我想好的辦法治治吧。
”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