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裡,我的一顆心不堪重負。
對池明霞的思念,對小杏的懷想,對自己和蘿蔔花之間龌龊行為的厭惡,對池長耐萬一知道了這事後會怎樣處置的擔心……這這那那,林林總總,一股腦兒都積聚
在我的心頭。
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知道怎樣才能甩脫這一切。
就像遭了霜的莊稼,我完完全全蔫了下去。
吃飯,什麼東西到我嘴裡都難以下咽,筷子在我手裡像一個演戲的道具,純粹是為了裝裝樣子。
這樣,肚裡裝不進飯,身子自然就虛。
我懶洋洋的,隻想
躺在床上什麼事兒也不幹。
但不幹事兒是不行的,因為生産隊長天天催你上工。
但我上工哪像上工的樣子,走路像腳踩棉花,輕飄飄地一點兒也不踏實。
幹活時,什麼活兒也難以幹好。
有一天推車送糞
,在上一個高坡的時候,我費盡吃奶的力氣也推不上去,眼前一黑竟暈倒在地。
村裡人一緻地評價我:這人得了相思病了,這人要毀。
我爹我娘可不願讓我毀下去,他們憂心似焚。
他們商量了一下,說:俺們勸不轉你,就叫你姐來勸。
這天一大早,我爹就動身去了四十裡外的杮子園。
傍晚,我爹和我姐回來了,但想不到他們的身後還跟了我姐夫。
他來後,不叫弟弟不叫娘,隻是坐在那裡喘粗氣咽唾沫。
我見他是這副樣子,心中有氣,便把我姐拉到門外說:“你叫那個驢熊來幹
啥?”
我姐臉灰灰地說:“他對我不放心,非要跟來,我能有啥辦法?”
我說:“真想揍他一頓!”
我姐說:“你可别!誰叫咱有把柄讓人家抓着呢。
”
回到院裡,我娘已經把飯端上了桌子,一家人連同我姐夫便悶悶地吃了起來。
我注意到,我姐夫吃飯的樣子特别難看,往碗上一趴就不擡頭,那嘴還巴嗒巴嗒響,活像一頭搶食的豬。
我想,我們家
不久前丢了的那頭黑豬要是像他這樣就是頭好豬了。
等我們都放下了飯碗,我姐夫還“巴嗒巴嗒”沒有吃完。
我看不下他這樣子,就起身去了我的屋裡。
剛剛把燈點上,我姐進來了。
他站在那裡看了看,突然就把池明霞的畫像抓在手裡,“哧哧”幾下就撕了個粉碎!
我急壞了,瞪着眼說:“你怎麼把她撕啦?”
我姐說:“害我兄弟的東西,我不撕留她幹啥?”
我彎下腰,想去她腳下撿拾那些紙片,我姐卻一腳把我踢得老遠:“滾開!”
接着,她往床邊一坐,瞅着我說:“喜子,這幾年,姐一直忍辱受罵,為了啥你知道不知道?”
我站在那裡說:“知道。
”
我姐又說:“你看你姐夫,整天拉耷着一張驢臉,為了啥,你知道不知道?”
我說:“知道。
”
我姐說:“你知道就好。
你如果知道,就應該把池明霞忘了,好好地吃飯,好好地保養身子,好好地熬過這五年!等五年之後,你想找什麼樣的沒有?那些女大學生,要文化有文化,要模樣有模樣
,不比池明霞強一百倍?你看你,死了個對象,就把自己也要弄死,是個有出息的人嗎?你知道不知道,村裡那些高中畢業生都想上大學,巴不得你死了他們頂上呢!你倒好,不吃不喝地弄成這個熊樣
,你真叫我傷心呀你……”
說到這裡,我姐已經是泣不成聲。
我姐的這番話把我驚醒了。
我想:是呀,死的已經死了,活的還要活下去。
我這樣算個啥,我對得起姐姐嗎?對得起爹娘嗎?就連已經死去的池明霞,大概也不希望我成為這個樣子。
我不應該繼續萎靡,應該振作起來!
我默默自責了一會兒,便說:“姐,是我不對。
”
我姐說:“你知道不對就好。
往後,該吃飯吃飯,該幹活幹活,啊?”
我點點頭:“嗯。
”
我姐見我回心轉意,便放了心,走到院裡去了。
我看着一地的畫像碎片,心裡盡管難受,但還是堅決地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