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問。
子謙指着一個短發女孩。
女孩個子不高,眼睛比較大,眼神專注。
這是一個有心勁的女孩。
她覺得女孩和她父親不太像。
同時,她覺得女孩的神情中有一種熟悉的東西,但她一時無法想起這神情到底跟什麼相似。
紅葉說:“感情是很美好的東西。
我不認為談戀愛一定會影響學習。
如果處理好的話,感情是學習的動力。
”
她腦中閃現出一個人:徐海波,那個來自農村貧寒家庭的男孩。
高三第二學期剛開學,徐海波悄悄給她一張紙條,上面隻有三個字:“我愛你。
”她有點驚訝地想:原來班裡成績最好的同學徐海波愛我!原來老師們最害怕、最反對的“早戀”是徐海波學習的動力!出于害羞,也基于自己對愛情的理解,她保持着冷靜。
她給徐海波回了一張紙條,也是三個字:“高考後。
”那時他們還差幾個月才到十八歲,那麼年輕,卻有強大的克制力,兩人真的不說話,不接觸,甚至沒有目光對視,隻是用第六感捕獲彼此存在的信息。
純潔的、尚在雛形的愛情是一種奇妙的酵素,讓紅葉充滿活力,她像海綿吸水一樣充分地吸收各種知識,成績始終保持全班第二名,獲得了保送熹城大學的資格。
成績第一名的徐海波放棄了保送資格,報考北京大學法律系,被錄取。
當時,拿到錄取通知書的同學相互聯絡,結伴去老師家謝恩,為自己準備行裝,忙碌,興奮,對未來充滿幻想。
徐海波和另外兩個男同學一起到紅葉家時,紅葉的母親馮老師心情不錯,陪他們說了很長時間話。
從熹城到合肥一趟并不容易,紅葉以為徐海波會另外找時間單獨見她。
她一直等着,但是徐海波沒有再跟她聯系過。
紅葉進入大學之後,高三時那種隐秘而純粹的激情似乎消退了。
徐海波是紅葉十幾個保持通信的中學同學中的一個。
他的來信很正常、很平淡,她的信也差不多。
後來連平淡如水的信也自然停止了,徐海波淡出她的記憶。
紅葉甚至不知道徐海波大學畢業後在哪個城市工作……
紅葉今天不想對兒子說起自己高三時朦胧的戀情。
她對兒子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的事比一個人的事更難掌握和處理,所以一定要謹慎。
她還說,**是一定要避免的。
子謙的臉有點發紅,眼神越發黑亮幽深。
他已經在母親面前封閉了自己,但他還是保持着良好的禮貌,聽人說話時很專注。
他的禮貌總是讓紅葉的失落感得到些許緩解。
她想,青春期的孩子叛逆是正常的,這是他們長大的過程,父母沒有必要為此痛苦,因為在這個過程中,孩子更痛苦,更不容易。
子謙從來沒有激烈的言行,隻是躲進自己的内心,将心思向女同學敞開,這已經是對父母的體貼了。
紅葉又說:“感情很美好,但感情也可能會結束。
感情結束總是從一個人先開始的,被動的那一方就會很痛苦。
你要做好準備。
我的想法是,做人一定要主動。
所謂主動,不一定是主動示愛,也不一定是主動離開,而是想清楚自己要什麼,看清兩人關系的實質,做好應對。
”
吳紅葉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書桌前,打開一本書。
她的卧室裡有一張書桌,和兒子的書桌一模一樣。
書桌簡潔硬朗的風格并不影響卧室的美觀和舒适。
跟兒子進行這樣的談話很累人。
兒子的感情問題,包括性問題,由父親來跟兒子談當然更好,但陳志文不在家,指望不上他。
紅葉忽然有點不安:她最後對子謙說到分手時的痛苦,他會不會敏銳地猜想她自己失戀過?
是的,紅葉的确體驗過失戀的滋味。
那種整個身心被否定、被颠覆,靈魂在世上迷失的感覺讓她在回想時都感到心悸。
和陳志文相處大半年後,紅葉覺得兩人的性格差别太大,她在他身邊呆久了會覺得消沉,于是提出分手。
陳志文同意了,像往常一樣被動、沉悶,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
盡管是紅葉主動提出分手,但是分手後的滋味卻讓她無法承受。
她和陳志文的相處已經改變了她和整個世界的關系,她不再是孤獨而完整的人。
她想,我的感情就像射線,隻有起點,沒有終點,一旦付出就收不回來了。
她終于受不了失戀的感覺,又回到陳志文身邊。
半年後,他們結婚了。
為人夫、為人父的陳志文沒有任何改變,還是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而他的世界裡包羅萬象,惟獨沒有妻子。
陳志文不是看不起妻子,而是把妻子當作自己人,甚至當作自己的一部分,所以覺得不必分出精力來考慮妻子的感受和需求。
夫妻相處需要雙方不斷調整,生活方式、習慣和節奏的改變不可避免。
既然丈夫沒有意識到要改變,吳紅葉就必須改變自己。
于是,她從一個内向、文靜、愛讀法國小說的女子,成長為赢得衆多客戶的系統内有名的客戶經理。
雖說事業上的成功不能代替感情上的滿足,但她越來越感到女人内在的強大非常重要——如果有機會做小鳥依人、倍受丈夫寵愛的富貴閑人,來替換這個忙碌、充實、有成就感的銀行高級管理人員,她願意嗎?28歲之前,她願意;35歲之前,她會猶豫。
現在,她認為沒有什麼比她此時的狀态更好。
辛苦和努力是不會白費的,她有十足的底氣說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