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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适者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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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鎮中學有一位代課老師叫張榮華,曾經是“北大才女”林昭公開的男朋友,1957年與林昭雙雙被打成右派分子。

    他被流放到東北的“黑土地”上,那是一個右派分子比較集中的地方,所有被管制的人員沒日沒夜地“修補地球”,天天都有死人,“困難時期”每天更有幾個人餓死,幾個好友商議逃跑,“否則就得餓死”,趁着一個天高月黑的日子,幾百個人同時往各個方向逃離,大多數人被抓回,死得都很慘。

     他僥幸跑到内蒙古一個沙漠邊上,順着沙漠邊沿一面乞讨一面跑路,走了幾個月,也不敢回家與家人見面。

    後來碰上一個走江湖的浪人教他幾個賺錢糊口的方法:在農村小集市變魔術、表演口技,然後推銷油印的“生活小技巧”,十幾年間走遍全國二十幾個省市,唯獨不敢走到離家近一點的地方,也從不跟家裡人聯系,更不敢去找林昭——其實他同林昭分手後就再也沒有林昭的任何信息了。

    曆盡千辛萬苦活了下來,1980年“右派分子摘帽”後才回到古鎮當了中學的代課老師。

     我很快就跟他成為莫逆之交——應該算是忘年之交,他講話還是非常謹慎,但在我面前卻能談笑風生,無拘無束。

    有幾次談到在北大的生活,談到林昭,他會禁不住掉眼淚,結束談話——他終生未娶,長期生活在痛苦的回憶之中,林昭就是他“永遠的愛人”。

     我勸他“想開一點”,他說:“我現在是苟且偷生,過一天算一天罷了。

    ”在給右派分子“摘帽”的大會上,他自始至終沒有一絲笑容。

     我回憶起自己的童年,覺得應該讓立志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窮孩子有機會念到大學,把這個想法對古鎮中學校長說了,校長建議我在學校設立“獎學金”,每年拿出幾萬元獎勵那些在讀書、藝術、體育各個方面出類拔萃的青少年,我同意了。

    于是,全省第一個由民辦企業設立的獎學金在這個學校誕生了。

     工廠跟着蘆荟一起出名了,從中央到地方每天都有幾十輛汽車、幾百個人前來“參觀學習”,來的人都指名道姓地要我陪看陪吃陪玩,臨走時還要帶上幾十箱蘆荟化妝品。

    我不抽煙不喝酒,也不喜歡同他們閑聊、吹牛,又看不慣官場的種種不雅現象,隻好到公社“求助”,公社很快就派來了企業辦副主任張繼進駐工廠“協助”我處理上上下下的關系,我幹脆請張繼當廠長,專門負責“接待工作”,理順同各級領導的關系。

    總算又能騰出一些時間來做些實驗、寫點文章了。

     沒想到這樣做還是不斷地得罪那些幹部們——說實話,隻要是“幹部”,即使芝麻大的“小官”我也一個都得罪不起,連居委會的老太婆都可以時不時來找我的麻煩。

     有一天早晨,我交代廠裡所有的人說“今天如果有人找,就說我出差不在”,然後一頭鑽進實驗室裡做實驗。

    過了一會兒,分管工業的副縣長來了,聽說我不在,就在辦公室裡同張繼聊天。

    辦公室就在我實驗室的隔壁,有個工人有事找我,大聲叫喚着,我應了一聲。

    副縣長當場對着張繼發火:“這小子發了,翹尾巴了!我非讓他夾着尾巴做人不可!” 第二天縣裡就派人來化工廠“檢查工作”,折騰了幾天,我又送了幾車化妝品到縣裡打點各個“關節”,才勉強把一場風波平息。

     我向好友林霍金講了幾個類似的例子,霍金說:“官員們主動來找你是好事啊,我還巴不得呢——你‘黏’上他們就是了:他們要你陪吃陪喝,要化妝品,你回頭找他們要批條、要‘優惠政策’、要緊俏物資、要土地、要礦産,哪一個不是錢呢?” 我說:“這樣的話我不是成了‘不是官的貪官’了嗎?” 霍金說:“你看周圍哪一個企業家不是這樣發的?貪官越貪,我們的生意越好做。

    ” 我聽懂了,但做不來,也不願意做,每年白白花大量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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