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孔曬得很黑,牙齒潔白勻淨。
他穿了一條舊牛仔褲,一件藍色牛仔布上衣。
上衣的胳臂肘上入時地用皮子各打了一塊補丁。
“我也是。
我是說,也是演員。
”他笑了笑又加上一句,“正在奮鬥。
”
吉爾指指自己說:“也在奮鬥。
”
他笑起來,“喝杯咖啡,好嗎?”
他的名字叫阿蘭?普列斯頓,是鹽湖城人。
他的父親是當地摩門教會的一位長老。
“我從小到大,受的宗教教規太多了,連開句玩笑都不會。
”他對吉爾坦率地說。
這差不多像是在預示,吉爾心裡想。
我們有一模一樣的特點。
“我是個好演員,”阿蘭悶悶不樂地說,“但是,這個城市是個很難奮鬥的地方。
在家鄉,無論誰都可以走過來幫你一把,而在這裡,好像人人都恨不得從你身上刮些油水才好。
”
他們談到咖啡店關了門。
這時兩人已成了知心的朋友。
當阿蘭問她:“你想回到我住的地方嗎?”吉爾猶豫了一下,說:“好吧。
”
阿蘭?普列斯頓住在高原路旁一家供應食宿的客店裡,同好萊塢競技場隻隔兩條馬路。
阿蘭住在客店後面的一個小房間裡。
“大家該把這個地方叫作渣滓場了,”他對吉爾說,“你應該看看住在這裡的那些怪家夥們。
他們還都認為自己能在影視界裡發迹呢。
”
像咱們一樣,吉爾心裡想。
阿蘭房間裡的家具,隻有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椅子和一張晃晃蕩蕩的桌子。
“我正盼着有朝一日,搬進我的宮殿裡。
”
吉爾笑了起來:“我也是一樣。
”
阿蘭要擁抱她,她闆起臉來:“請不要這樣!”
阿蘭望了她一會,溫柔地說:“好。
”吉爾突然覺得窘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她為什麼要到一個男人的房間裡來呢?她知道它的答案:她孤單得要命。
她渴望有人閑談,渴望有男人的手臂摟着她,鼓起她的信心,告訴她,一切都将是美好的。
已經那麼久了。
她一直思念大衛?肯尼文,但那已是另一種生活,另一個世界了。
她那麼需要他,簡直有時想得她心都疼了。
過了一會,阿蘭?普列斯頓再次用手臂摟她時,她閉上了眼睛,仿佛大衛?肯尼文正在吻她,解開了她的衣服,同她歡愛……
吉爾那天晚上住在阿蘭那裡了。
幾天以後,阿蘭搬進她那小小的公寓。
阿蘭?普列斯頓是吉爾遇到的最單純的人了。
他整天懶懶散散,松松垮垮,過一天算一天,從不關心明天怎樣。
吉爾隻要同他談論他的這套生活方式,他就會說:“嗨,你記得《薩邁拉的約會》那部電影嗎?該來的事,自然會來。
運氣會找到你,你用不着去找它。
”
阿蘭常常在吉爾出去找工作以後很久還躺在床上。
當她回到家裡,不是看見他坐在圈椅上看書,便是同朋友們一起喝啤酒,而且一個子兒也沒拿回來過。
“你是個傻瓜,”吉爾的一位女朋友對她說,“他用你的床鋪,吃你的飯,喝你的酒。
讓他滾蛋!”
但是吉爾沒有聽她的。
吉爾第一次理解了哈裡特,理解了所有那些拼命拉住她們并不喜愛的、甚至是痛恨的男人一起生活的女人了。
那是對孤獨的恐懼。
吉爾沒有工作。
離聖誕節隻差幾天了。
她手裡隻剩下幾塊錢了,可是她還必須給媽媽寄聖誕節禮物。
這次是阿蘭解決了難題。
一天早晨他離家很早,沒說要到哪兒去,但是回來時,他對吉爾說:“咱們找到了一份工作了。
”
“什麼樣的工作?”
“演戲,當然了,我們是演員,不是嗎?”
吉爾望着他,心中突然充滿希望。
“你說的可當真嗎?”
“當然。
我碰到一個朋友,是個醫生。
他請人家明天給拍部影片。
有咱倆扮演的角色。
隻幹一天,每人一百美圓。
”
“太妙了!”吉爾叫道,“一百美圓!”有這筆錢她可以給媽媽買些漂亮的英國毛線,織件上衣;還可以留下足夠的錢,買個優質的皮錢包。
“那隻是個小制片廠。
在一家汽車庫的後面。
”
吉爾說:“這跟咱們有什麼關系?隻要給個角色演就行。
”
車庫在洛杉矶的南面。
那一帶地區上一代原是中産階級紳士們的聚居地。
門口有個矮小的黑膚色的男人,出來迎接他們。
他拉住阿蘭的手說:“真辦成了,好朋友,你夠棒的。
”
他轉身看吉爾,滿意地打了一聲呼哨。
“你說的是實際情況。
她是值得一看的。
”
阿蘭說:“吉爾,這是彼得?塔拉格裡歐。
吉爾?卡瑟爾。
”
“您好!”
“彼得是導演。
”阿蘭補充說。
“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