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時候了,當時生活條件還很艱苦,生孩子管的也很嚴。
因此有的人懷了女孩,或者已經生了一個又偷偷想在要一個。
就會被送到這裡來。
我們這裡當時是附近幾個縣唯一一家大醫院。
所以來這裡的和被帶到這裡的特别多。
當時我剛從醫學院畢業沒多久。
對于有機會做手術開心還來不及。
又怎麼會想那麼多的。
我記得那天是在三點鐘的時候。
幾個穿着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帶着一個女人來到醫院,女人挺着個大肚子,表情滞留。
亂糟糟的頭發擡着頭,眼神放空看着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有時還會咧嘴笑笑。
他們找到主任,要求做手術。
三更半夜的,當時的主任有些不願意,其中一人和主任在辦公室商量了很久。
大概是閑的無事,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都進了手術室。
一般根據孩子在子宮的大小,也就是不同月份會選擇藥物流産和産鉗還有剖腹。
所謂産鉗其實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子體要在宮腔内搗毀在夾出。
女人的肚子當時已經很大了。
所以最終選擇剖腹産。
當時的醫生都很懶,大晚上的,巴不得去睡覺。
進手術室也就湊個熱鬧,誰還願意消毒,穿隔離衣,手術衣。
莫名其妙,這台手術最後推到了我身上。
我當時還太年輕。
這麼早自己就可以主刀。
求之不得。
第一次主刀的感覺和平日裡搭把手遞手術刀的感覺完全不懂,看着皮膚在刀尖下因為張力向兩邊翻起,露出裡面的黃色脂肪和鮮紅肌肉。
我有點興奮。
心裡陶醉着自己第一次主刀是那麼完美的流暢。
但當取出孩子時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個半成型的嬰兒竟然睜着眼睛,主任顫顫驚驚的遞給護士,護士吓得後退不敢接,最後被逼到牆腳。
護士一下哭了。
當主任瞟了一眼其他幾個護士時,竟然所有的護士都哭了起來。
整個手術室像在辦葬禮似得。
最後主任自己提着袋子出去了。
我在手術台上完成了縫合,長長的籲了口氣。
總算,第一次完美的完成了。
雖然瞟到嬰兒那刻已經沒了起初的感覺。
你知道那現在一直鎖着的房間麼,以前那裡就是處理孩子的地方。
主任把嬰兒扔進了裡面的塑料桶裡。
女人被值班護士推到了病房裡。
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了。
我在消毒室裡面換衣服。
外面突然開始傳出哭聲,先是嬰兒的哭聲,接着是一個個女人的哭聲。
我沒換衣服直接開門出去了。
所有人擠在一起,躲在那扇門外。
哭聲隔着門從裡面傳出,越來越響。
一個根本還未成型的嬰兒,卻,卻。
或許是我當時年少氣盛,看着那一個個膽小的抱在一起哭的護士。
我很是不削。
我推開門。
做了一件我一聲後悔的事。
我慢慢靠近那缸。
我看見那嬰兒在缸裡翻騰着,我拿起一旁的掃帚,死命把它往下按,也不知過了多久,哭聲終于消失了。
周姐眼角已布滿了淚漬。
小萍死了,主任也死了,所有那天在手術室的人都一個一個的死去,哪怕他已經辭職了多年,哪怕他跑到了國外,這是報應,逃不了的。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眼前的主任,穿着純潔的白色,可誰會想到,這藍天下的高尚職業。
我以前那麼憧憬。
門外哭聲變得更加響亮。
我站起身慢慢移出去,心理面一片空白,我不知道當時在想什麼,或許什麼也不想,唯一的念頭是想去看看。
原本刷的雪白的牆壁走廊變的有些破舊,雪白的牆壁上染紅了一片有一片,走過時有股腥臭味道。
每向前走一步,哭聲就越讓耳朵發麻。
遠遠的看見手術室門口,牆上貼着一條長長的紅聯。
手術室旁邊的門縫下,紅色的液體在湧出。
原本的大鐵鎖不見了。
哭聲突然戛然而止。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顫抖的推開門,四周已經掉滿了灰塵,空氣裡也能吃出那厚厚的塵味,我看到了那塑料桶,塑料桶被打翻,紅色的液體把腳下都已經染紅,我鼓足勇氣伸頭看去。
殘留的液體裡空空如也。
我的身後傳來笑聲。
整個人一下跌在了地上,門如風吹般重重關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個嬰兒,頭擠壓的有些變形,深色的皮膚,咧着嘴,似乎在笑。
我發現自己動彈不得,直直的望着那嬰兒。
嬰兒的頭很大,短小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