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河水四濺。
春生和劉樸齊聲喊叫:
"大人——!"
他們以為大人是跳河自殺了,急忙跑到河邊,想下水營救,但看到知縣的腦袋已經從河水中露了出來。
四月的天氣寒意未消,河水瓦藍,散着涼氣。
知縣在河中把官服脫了下來,放在水中漂洗着,然後把帽子摘下來洗涮。
洗涮幹淨的知縣在衆人的幫助下,狼狽不堪地爬上來。
寒冷使他的身體哆嗦,腰杆子彎曲。
他披上春生的褂子,蹬上劉樸的褲子,彎着腰鑽進了轎子。
春生把知縣的官服搭在轎子頂上,劉樸把知縣的官帽挂在轎杆上,轎夫們匆忙起轎,縣兵們尾随在後,一行人就這樣返回縣城。
知縣坐在轎子裡想:
他媽的,多麼像戲裡的一個奸夫!
三
德國人扣押了孫眉娘一說,其實是知縣臨時編造出來的謊言,或者是他心中預感到,如果孫丙繼續将人質扣押下去,德國人就會這樣做。
他帶着幾個親随,膠澳總督克羅德也帶着幾個随從在預先約定的城北三裡河橋頭,等候着孫丙。
知縣對克羅德并沒有說交換人質,而是說孫丙已經幡然悔悟,答應把人質歸還。
克羅德聽了知縣的話,滿心歡喜,通過翻譯告訴知縣,如果人質能夠順利歸還,他将去袁大人處為知縣請功。
知縣苦笑一聲,心中焦慮不安。
因為從昨天孫丙的含糊話語中,他預感到那三個德國人兇多吉少。
他是心存僥幸而來,因此他根本就沒對任何人提到孫眉娘的事,包括春生和劉樸,他隻是吩咐他們,準備了一乘二人小轎,轎子裡放上了一塊石頭。
太陽已經升起很高,克羅德有些焦急,不時地摸出懷表觀看,并通過翻譯催問知縣,孫丙是不是在耍什麼花招。
知縣對克羅德的催問和疑問含糊其詞,不做正面回答。
他心急如焚,但表面上還裝出輕松愉快的樣子,對那個尖下巴的翻譯說:
"請幫我問問克羅德先生,他的眼睛為什麼是綠的?"
翻譯結結巴巴,不知如何應對。
于是知縣就哈哈大笑起來。
兩隻喜鵲在河邊的一株柳樹上喳喳噪叫,黑白分明的羽毛活動在初綻鵝黃的枝條間,簡直就是一幅畫圖。
幾個推車挑擔的百姓從河對面的小路上爬上河堤,還沒走上小橋,就看到了河對面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克羅德和站在四人轎前的知縣。
于是他們就慌慌張張地退了回去。
正午時分,從北邊的土路上,來了一支吹吹打打的隊伍。
克羅德急忙把望遠鏡架到眼上,知縣也用手掌遮住耀眼的陽光,努力地張望着。
知縣聽到克羅德在他的身旁大聲地喊叫着:
"錢,沒有,為什麼沒有?"
知縣接過克羅德遞過來的望遠鏡舉到眼前,遠處的隊伍,突然地撲進了他的眼簾。
他看到,孫丙還穿着那套破破爛爛的戲裝,還執着那根棗木棍子,還騎着那匹老馬,臉上迷茫着一種說不清是癡呆還是狡猾的笑容。
他的馬前,當然還是那個活猴般的張保,他的馬後,自然還是那個愣頭愣腦的王橫。
孫悟空、豬八戒兩大師兄,都騎着馬,跟随在孫丙的馬後。
在他們的馬後,有四個吹鼓手吹着兩支唢呐兩支喇叭。
吹鼓手的後邊,慢吞吞地跟随着一輛騾子拉着的木輪大車,車上張着席棚。
大車的後邊,跟随着十幾個紅布纏頭、手提刀槍的青年。
惟獨沒有德國兵。
知縣的心中一陣冰涼,眼前一片迷蒙,盡管這是基本上預見到了的結果,但他的心中還是殘存着一線希望,希望那三個德國人質就在那輛遮着席棚、行走緩慢的騾車上。
知縣把望遠鏡還給克羅德,回避開他焦灼的目光。
他暗中盤算着那輛騾車的容積,是否能盛得下三個身材高大的德國兵。
他想到了兩種結果:一是孫丙給了德國兵很高的禮遇,用騾車将他們送回;二是騾車裡裝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德國死屍。
并不迷信天地鬼神的知縣此時竟然也暗暗地禱告起來:天地神靈保佑吧,讓三個德國兵平平安安地從騾車裡走出來。
即便走不出來,擡出來也行,隻要德國人還有一口氣,事情就還有斡旋餘地,如果擡出來的是三具死屍,那後果如何,知縣不敢往下設想了。
那很可能就是一場血戰,是一場可怕的大屠殺,至于個人的升遷,那就不值一提了。
在知縣浮想聯翩的過程中,孫丙的隊伍漸漸地逼近了橋頭。
現在不用望遠鏡知縣也可以清楚地看清孫丙隊伍的細部了。
知縣的注意力集中在那輛神秘的騾車上。
車子在崎岖的土路上搖晃着,看起來還有些分量,但似乎并不沉重。
高高的鐵箍木輪子緩慢地轉動着,發出嘎嘎吱吱的聲響。
隊伍走到橋頭便停住了,吹鼓手也停止了吹奏。
孫丙縱馬上了河堤,高聲道白:"俺家乃大宋元帥嶽飛是也,對面那番将快快報上名來。
"
知縣高聲道:
"孫丙,趕快把人質放過來!"
"你讓那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