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俺的女兒放過來。
"孫丙說。
"孫丙,實話告訴你,他們根本就沒抓你的女兒,"知;縣撩開小轎的門簾,說,"這裡面不過是一塊石頭!"
"俺早就知道你在撒謊,"孫丙笑道,"本帥在縣城裡廣有耳目,你們的一行一動盡在本帥的掌握之中。
"
"如果你不把人質放回來,眉娘的生命就很難保證了!"知縣說。
"本帥與女兒已經思盡情斷,她是死是活,你就看着辦吧,"孫丙道,"但本帥向以寬大為懷,盡管番狗不仁,但本帥不能不義,本帥已經将三條番狗帶來,現在就放他們回去!"
孫丙往身後揮了一下手,幾個拳民就從騾車裡拖出了三條麻袋,拖拉着,往小橋上移動。
知縣看到,那些麻袋裡似乎有活物在掙紮,并且發出了古怪的聲音。
拳民們在小橋的中央停住了,等待着孫丙的命令。
孫丙大聲說:
"放他們回去!"
拳民們解開麻袋,扯住麻袋的底角一抖摟,就看到兩頭身上套着德國兵上衣的小豬和一隻頭上戴着頂德國軍帽的白狗,吱哇亂叫着、連滾帶爬地對着克羅德跑了過來,仿佛是孩子投奔自己的父兄。
孫丙嚴肅地說:
"他們自己變成了豬狗!"
孫丙的部下齊聲喊叫着:
"他們自己變成了豬狗!"
知縣被眼前發生的事件弄得哭笑不得。
克羅德拔出手槍對着孫丙開了一槍。
子彈正打在了孫丙手中揮舞着的棗木棍子上,發出奇特的聲響。
看孫丙那樣子,仿佛不是子彈擊中了棍子,而是他用棍子擊中了子彈。
就在克羅德對着孫丙射擊的同時,孫丙身後的一個持長苗子鳥槍的青年,也對着克羅德放了一槍。
鳥槍裡裝的是鐵砂子,出膛後就如一把掃帚似地散開。
幾粒鐵砂子擊中了克羅德胯下的高頭大馬,馬負痛,猛地将身體豎了起來,将背上的騎手掀倒地下。
那馬拖着克羅德就往河裡蹿去。
在這危急的關頭,知縣一個箭步飛躍上去,如一頭巨大的豹子撲到了驚馬的脖子上。
知縣制服了被鐵砂子打瞎了眼睛的洋馬,身後跟上來的随從們把耳朵被一粒鐵砂子打了個洞眼的克羅德總督的雙腳從馬橙裡解救出來。
克羅德摸了一把耳朵,看到了手上的鮮血,随即尖叫起來。
"總督大人在喊叫什麼?"知縣問那位翻譯。
翻譯結結巴巴地說:
"總督大人說,他要到袁大人那裡去告你!"
四
德國軍隊和連夜從濟南趕來的武衛右軍步兵一營将馬桑鎮包圍起來。
清兵在前,德兵在後,倉促地發起了一次攻擊。
知縣和步兵營統帶馬龍标一左一右站在耳朵上纏着紗布的克羅德身邊,似乎是他的兩個保嫖。
在他們身後的柳樹林子裡,德國的炮隊已經推備停當,每門炮的後邊都站着四個筆直的德兵,宛若四根沒有生命的木棍子。
知縣不知道克羅德是否用電報向袁大人告了自己的狀,因為在交換人質的鬧劇剛剛結束的那天下午,馬龍标統帶就率領着他的營隊風塵仆仆地趕到了。
知縣安排了營隊的食宿後,又特意安排了一桌酒宴為馬統帶接風。
馬統帶是個十分謙和的人,在席上不斷地向知縣表示着他對曾文正公的敬佩之情,并且說他對知縣的學問也是仰慕日久。
酒宴即将結束之時,馬統帶悄悄地對知縣說他與在天津小站受了淩遲刑的錢雄飛是很好的朋友,這一下子就讓知縣感到自己與馬統帶的關系已經非同一般,仿佛也是多年的密友,可以無話不談了。
為了協助馬統帶建功,知縣把自己的五十名縣兵全部派出,為清兵和德兵帶路,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時刻,完成了對馬桑鎮的包圍。
知縣也随隊前來,因為昨天的人質交換,實際上是一次出力不讨好的愚蠢行動;孫丙用一場惡作劇把自己和德國人好好地戲耍了一番。
孫丙的獨白和他部下的呐喊不時地在知縣的耳邊響起:他們自己變成了獵狗!他們自己變成了豬狗!其實,知縣想,我早就應該想到,他們是不會讓那三個德國兵活着的,而且自己也明明地聽說過,孫丙他們把三個俘虜綁在樹上輪番用熱尿呲臉,然後肯定就要用他們的心肝來祭奠那二十七條亡靈,這是我應該想到的,但是我竟然天真地以為德國人還可能活着,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想把人質營救出來,建一大功,引起袁大人的重視。
實際上我是被夫人的一番話給煽動得愚蠢無比。
克羅德這個雜種的運氣也不好,他開槍打孫丙,竟然制造了一個孫丙武藝高強到可以把子彈打飛的神話,而孫丙的部下就那麼随便地開了一鳥槍,就毀了克羅德一匹駿馬,還打穿了他一隻耳朵。
知縣知道,克羅德告狀的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