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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知縣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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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義貓,又讓絕技再現。

    餘承認義貓的翻花演唱精彩絕倫,這樣的演唱完全可以登上大雅之堂。

    餘看到街役們,包括辦事機警、頭腦清醒的劉樸,都進入了癡迷的狀态,他們一個個眼睛發亮,嘴唇半張,已經忘了身在何處。

    餘知道用不了多會兒他們就會與那些貓們一起咪嗚大叫,很可能還會遍地打滾、有可能就會爬牆上樹,這殺氣騰騰的刑場就會變成群貓嗥叫、百獸率舞的天堂。

    餘感到無可奈何,不知道這件事會如何收場。

    而且餘還看到,那些在升天台上站崗的衙役們也都魂不守舍,形同偶像。

    孫眉娘在席棚門口已經用哭聲伴唱,趙小甲更是欣喜若狂。

    他想往這邊跑,但他的爹扯住了他的衣裳。

    看起來老趙甲多年在外,中貓腔的毒還不深,還能夠保持着冷靜的頭腦,沒有忘記自己肩負的重任。

    至于那孫丙,他在席籠裡餘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他的哭笑難分的聲音,已經告訴了餘他的精神狀況。

     義貓邊唱邊舞,袍袖翻飛猶如兩片白雲,尾巴拖地宛如一根肉棍。

    他就這樣載歌載舞着、感人至深着、如鬼如扭着、勾魂攝魄着,十分自然地沿着台階一步步登上了高高的戲台。

    在他的帶領下,那些貓們也登上了高高的戲台。

    一場轟轟烈烈的演出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七 所有的事情都壞在了貓身上。

    當台上貓衣翻飛,台下貓聲大作時,餘不由得想起了與孫眉娘初次相識的情景。

    那天餘下鄉抓賭歸來,餘乘坐的小轎行進在縣城的石闆大街上。

    暮春天氣,因為細雨蒙蒙而黃昏早至。

    大街兩側的店鋪已經打烊,青色的石闆上積存着一汪汪的雨水,泛着白色的光芒。

    街上沒有行人,在一片靜寂中隻有轎夫們的腳踩着雨水發出撲噴撲騰的聲響。

    餘坐在轎子裡,身體感覺到微微的寒意;餘的心中,泛濫着淡淡的憂傷。

    餘聽到大街外側的池塘裡蛙聲響亮,回想起鄉下的麥浪和水中遊動的姐以,餘心中除了憂傷又加上了惆怅。

    餘既想讓轎夫們快步如飛,及早趕回縣衙,泡上一壺新茶,翻看古人的詩書,但可惜餘身邊沒有紅袖添香。

    夫人是名門貴胄,品行端方,但于那兒女之事,卻是冷如冰霜。

    餘已經對她發誓不娶侍妄,但餘實難耐這枕席荒涼……正當餘心緒煩亂之時,隻聽得路邊門響,擡頭看到那家的門前高挂着酒招,從昏暗的屋子裡溢出了酒肉之香。

    餘看到一個身穿白衫的青年婦人站在門媚一旁,口出髒話,作用聲音清脆響亮。

    随即就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過來,正巧打在了餘的轎子上。

    餘聽到她罵: "打死你這個饞貓!" 餘看到一隻狸貓箭一般地蹿到了街對面的房檐下,用舌頭舔着胡須,往大街對面張望。

    轎前的長随大聲叱呼: "大膽!你瞎了眼了嗎?竟敢擲打大老爺的儀仗?" 那婦人慌忙地施禮打躬,道歉的語言賽過蜜糖。

    餘透過轎簾,看到她風情萬種,暮色中她的嬌羞在閃閃發光。

    餘心中頓時升騰起一片溫情,詢問長随:這家是賣什麼的? "回大老爺,這家的狗肉和黃酒全縣第一,這個女人,就是狗肉西施孫眉娘。

    " 落轎,餘說,本縣腹中饑餓身上發冷,到店裡去喝碗黃酒暖暖肚腸。

     劉樸低聲勸餘: "老爺,俗言道貴人不踏賤地,這路邊的小店最好不要光顧。

    依小的之見您還是盡快回衙,免得夫人在家盼望。

    " 連萬歲皇爺也微服私訪,探察民情,餘說,餘一個小小知縣,算不上什麼貴人,口渴了喝一碗酒,肚子饑了吃一碗飯,又有什麼要緊? 轎子靠到店門前落下,孫眉娘慌忙地跪在了地上。

    餘鑽出轎子,聽到她說: "大老爺恕罪,民婦該死。

    那饞貓叼走了一條鮮魚,民婦着急,錯投了大老爺的轎子,還請大老爺原諒……" 餘伸出手掌,說大姐請起,不知者不怪罪,這點小事,餘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餘下轎是想到你店裡吃肉喝酒,請你帶我們進入店堂。

     孫眉娘起身又打了一躬,說: "多謝大老爺寬宏大量!今天早晨就有喜鵲在俺門前喳喳叫,想不到竟然應在了大老爺身上。

    大老爺快快請進,還有這些公爺們也請進房。

    "孫眉娘跑到街心撿起了那條鮮魚,看都沒看就扔到了街對面貓的眼前,說:"饞貓,你把大貴人引來,這是老娘給你的獎賞。

    " 孫眉娘手腳麻利地點燈掌蠟,将桌椅擦拭得放出毫光。

    她為餘燙上了一壇美酒,大盤的狗肉端到桌上。

    燭光下看美人美人更美,餘心中一潭春水碧波蕩漾。

    衙役們眼睛裡鬼火閃爍,提醒餘且莫忘道德文章。

    克制住心猿意馬起轎回行,但心目中已刻上眉娘形象…… 鑼鼓聲、貓胡聲、歌唱聲像一群白鳥飛出校場,先是有三二兩兩的縣城百姓提心吊膽地沿着校場的邊緣進入,然後就有一小群一小群的百姓來到了戲台前方。

    他們似乎忘記了這裡剛剛執行了天下最殘酷的刑罰,他們似乎忘記了受刑人身上插着檀木橛子還在升天台上受苦受難。

    戲台上正在搬演一個豔情故事,說得是一個住店的軍爺調戲一個美貌的店家姑娘。

    看到此餘心中略感安慰,因為涉及到孫丙抗德的詞兒已經唱完,即便是袁大人前來聽戲,料也無有大妨。

     軍爺啊,請問您喝什麼酒? 俺要喝女兒紅酒才出缸。

     俺家沒有女兒紅 大姐身上有芳香 軍爺想吃什麼内 天上的鳳凰切來嘗 俺家沒有鳳凰肉 大姐就是金鳳凰 …… 戲台上眉目傳情的店家女兒身段優美,惹人情思。

    在她與軍爺的一問一答中,仿佛在一件一件地脫去衣裳。

    這是貓腔的墊場小戲,多涉風情,輕松活潑,為青年男女所喜愛。

    餘雙鬓斑白,已是中年,難道就不愛風情了嗎?餘看着這調情的墊場小戲,就想起了在縣衙的西花廳裡,孫家眉娘為俺唱這種小戲的境況……眉娘啊眉娘,你給大老爺帶來了多少銷魂的時光啊……你裸着玉體,頭上戴一張小貓衣,在餘的床上翻來滾去,在餘的身上爬來爬去……你一抹臉,臉上就是一副活靈靈的媚貓的表情……從你的身上,餘意識到,這世界上的動物,最媚莫過于貓……你伸出鮮紅的貓舌頭,舔紙着餘的身體,讓分感到欲仙欲死,讓餘感到心頭鹿撞……眉娘啊,如果千爹嘴大,就要把你含在嘴裡…… 像一陣風把軍爺和賣弄風情的小女子刮到了台後,身披着大貓衣的義貓在急急如狂風的鑼鼓聲中又登場。

    他潇灑地跑下幾個圓場,然後就在戲台正中落座,抑揚頓挫地開始了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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