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節

首頁
    和他——惠暢,兩個一前一後從縣城一中畢業的高中畢業生,都在瘋狂地追求着同一個目标,我們都需要這種推心置腹的毫不隐諱的直率的争吵。

    我們将在這種争吵聲中,走向生活,走向世界,走向未來的中國文壇,争吵聲中也許會誕生并不亞于《靜靜的頓河》那樣的史詩…… 天傍晚,惠暢到我家來,約我去看電影。

     對河的五裡鎮上,大約一月裡演出一場電影。

    這一晚,是五裡鎮方圓十餘裡幾十個村莊青年們的節日。

    盡管是已經被城裡人看膩了的過時的舊片子,無論好壞優劣,我們都有耐心看到最後,甚至覺得聽一聽電影音樂,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村子裡沒有通電,收音機見不到一台,精神生活的貧乏和物質生活的貧乏一樣使人感到饑腸辘辘。

    每當五裡鎮一月一次的“電影節”到來的時候,我們倆必定不能或缺。

     月色柔媚,知了和紡織娘在河岸邊的楊柳林帶裡叫成一片。

    從各個村莊通五裡鎮的好多條河川土路上,手電的光柱忽閃明滅,抽煙的火光瞬息即逝,男孩子們的唿哨,女娃娃的尖利響亮的笑聲,此呼彼應的歡愉的嗓門,輕狂放浪的哄鬧嬉笑的聲浪,充塞了往日裡靜谧的河川的夜空。

     我們涉過淺淺的河水,急急趕到五裡鎮。

    小學校的門口,人頭攢動,灰塵在明亮的電燈光裡浮動,廣播在大樹杈上播出誘惑力極強的樂曲。

    我們倆不約而同地翻起褲兜,掏出零碎的天藍色和黃色的貳分、一分的紙币,數起來,兩人的錢,合在一起,真是萬幸,竟有二毛多了,買過兩張票,花去貳毛整,竟然還有五六分寬餘,我們就盤算該怎樣揮霍享受這一筆餘款了。

     “買糖還是買煙?”我征徇他的意見。

     “買煙。

    ”他總是比我更有主見。

     我真想吃糖。

    我大約有一年多沒有嘗過糖的那種美好的滋味了。

    站在露天的電影場上,瞅着銀幕上的驚險的反特故事片的畫面,手插在褲兜裡,嘴裡含一顆水果糖,那該是一種多麼舒心的享受哇!不過,買煙的主意也不錯,我們平時用紙條兒卷旱煙未兒的手藝,在黑暗的電影場上就有諸多不便之處了。

    好!我立即表示贊同,我們倆走到一個賣煙的小攤前了。

     “買哪種煙呢?”我間。

     “‘航運’。

    ”他說,一點也不猶豫。

     白紙盒上印着一艘造形簡陋而又畫技拙劣的輪船,此煙牌号叫“航運”,售價一角二分錢一包,我遞上六分錢去,巧極了,正好可以買到半包。

    我們每人裝下五支,轉過身去了。

     在一根火柴上,我們點着了兩支煙。

    多麼奇妙的香味啊!我真舍不得将那令人沉醉的香味噴吐出來,實在比老旱煙未兒又辣又苦的味道好過千萬倍了。

    嘴裡咂着一支雪白的紙煙卷,昂首從小學校的門道裡走進操場,真是自覺神氣而又排場,比在嘴裡含一顆糖有聲有色得多了。

     看過電影,就不那麼急着回家了。

    我們散渙地走着,品評着剛剛看過的電影,悠哉遊哉走回到小河邊上來,那些大幫大夥的男女青年放浪的聲息,此時已經遠遠地流動到村莊裡去了,河川裡已經恢複了夏夜素有的靜寂。

     我們倆脫光衣服,在清涼的河水裡躺下來,頭枕着一塊光滑的河石,把全身都浸泡在河水裡。

    蚊蟲無法下口,團團飛旋蜇磨在頭頂,我們一人抓一把臭蒿子,悠悠拂打着蚊子。

    河水從胸膛上流過去,身子下邊的沙子被掏空了,我就挪一挪位置。

    星星在藍天上眨着眼睛,深邃無垠的天際神秘莫測,一縷縷輕紗蟬翼似的雲絲在月亮的臉上飄過去,河灘又明亮起來。

     “胡萬春起初是個半文盲,現在是第一流作家了,真厲害。

    ”我說。

     “我們比他基礎好多了,正牌高中畢業。

    ”惠暢說,“自學起來更快。

    ” “胡萬春投過二百次稿,才發表了百把字的一篇通訊。

    ”我深感欽佩,對于我們倆都已知曉的這件轶事,總是興趣不衰,“啊呀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