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把我害得好苦!”呂紅說,“我一直覺察不出他對我設着圈套……”
王益民更迷惑不解:“他怎麼會對你設圈套?”
呂紅這才告訴他,王育才和她私下裡已說好約定:他和秋蟬離婚,她和丈夫離婚。
現在,自己己和建築工人的丈夫離了婚,王育才卻突然從桑樹鎮民事法庭抽回了起訴,不離了……
王益民愈加迷惑:“那為啥?”
“報複!報複報複報複!”呂紅癫狂了似地喊,“他要報複我!惡毒的報複!”
“他怎麼會報複你?”王益民問,“他和秋蟬的離婚案鬧了四五年了,怎麼會報複你?”
“全是假的!”呂紅說,“他一次一次上訴,又一次一次托人暗裡給趙法官塞錢,不要判決離婚。
他一直把這場假戲演到我離婚才……”
“啊呀!我的天……”王益民半信半疑。
呂紅哭了:“我怎麼辦?我已離婚了。
他在耍我,他記着舊仇。
他說他才出了一口氣,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說我當初欺侮了他,我丈夫也欺侮了他,我父親欺侮了他,全都是欺侮了他有個政治黑疤……現在全都報複了!”
“我信不下!”王益民說,“我信不下去!王育才真會這樣歹毒?你們戀愛失敗時,他親口給我說‘并不怪責’你呂紅嘛!”
呂紅苦笑着搖搖頭:“王老師,我唯一求你一件事,你去找找王育才,說我死了。
他如果還記得我對他全是一片真心,如果還能原諒我當初的動搖,權當說的‘勢利眼’也行,我隻有一絲希望了……”
王益民突然湧起一股強大的責任感,大聲肯定說:“呂紅你千萬别急,絕對不能走絕路,也千萬不敢急出毛病來。
我明天就去找王育才,你一定等我見了他以後咱們再面談……”
王益民雖然熱誠有餘,心中卻不免打鼓,如果真如呂紅所述,他能扭轉王育才嗎?他已經比較切實地想另一條路,設法使呂紅與那個建築工人複婚,他說:“萬一不行,我去找你丈夫,争取和解……”
呂紅冷笑一聲:“那樣的路我還能走嗎?那比死艱難十倍!”
未等第二天王益民去找王育才,王育才當晚打電話找王益民來了。
王益民一接上電話就迫不及待:“育才育才你說你現在在哪裡?我有話要找你說。
”
王育才卻冷靜地說:“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面了我的好朋友。
你不要再問我的住址,我們抓緊時間說幾句話。
”
土益民有點激動,一時找不到說話的頭緒。
王育才問:“呂紅是不是找你了?”
王益民答:“是的是的,到底怎麼回事?”
王育才說:“呂紅說給你的事是真的。
我已經抽回了離婚訴狀,但并不是說我要回龜渡王了。
請你告訴父母和秋蟬以及孩子,請他們忘掉我,權當這世界上壓根就沒有過我。
”
王益民急了:“這到底為什麼?”
王育才:“不要問‘為什麼’。
我隻告訴你,呂紅已經離婚了,這是我的圈套。
我要報複。
我已經報複了,我和呂紅戀愛失敗時就等着這一天。
這一天終于等到了。
我當時太痛苦了,她和她父親完全想不到被扔掉的女婿會是怎樣的痛苦,我現在叫他們親自感受一下。
她的那個丈夫當時比我優越的唯一一條是家庭出身好,而呂紅選擇了他卻舍棄了我。
讓他現在嘗一嘗此中滋味,也就理解當初我的苦處了……”
王益民實在忍不住了:“你是個毒蟲!王育才——你是個歹毒的家夥!”
王育才說:“我曾經是個羞怯的青年……”
王益民說:“假的!你的羞怯是假裝的!你的骨子裡是歹毒殘忍慘無人道!”
王育才卻依然冷靜:“朋友你說錯了,我的羞怯是真實的。
我的太多羞怯使我苦惱。
我現在又因為那種羞怯喪失殆盡而惋惜。
”
王益民罵:“你害了多少人……”
王育才說:“首先是這些人先傷害了我,”
王益民回轉了口吻:“育才,我們甭辯嘴了。
我需要冷靜,你更需要冷靜,你無論如何告訴我你的住址,咱們見上一面,想想挽回殘局的辦法,一切還不是完全無望的。
”
王育才說:“不必了,我明天就要走了。
”
王益民又急了:“你到哪裡去?我敢說世界上沒有容你的地方!你的良心也寬容不得……”
王育才說:“我要找一個恰恰能容我的地方。
我已經不想再掙錢了。
順便告訴你,我所在的這個公司純粹是個不攤本隻賺錢或者說光騙錢的公司。
我對騙錢也覺得膩了。
”
王益民:“你到底要幹什麼?”
王育才:“我要找一個能使我恢複羞怯的地方去。
你想想,還不明白嗎?”
王益民一時轉不過彎:“我想不來!你幹脆回學校來吧?”
王育才輕輕歎口氣:“我已經不可能再回到講台上去訓導别人子弟了,那地方太神聖,我不配。
我正在鑽營的這種公司也不幹了,越幹我越無恥。
我又不想自殺,我想在我恢複了人應有的那一點羞怯之後,再論死生之事吧!”
王益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