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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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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下的衣服,為難地支吾着。

     “好大的架子!”娟娟反而這樣說,“自己不動手,讓我給你送來?”說着徑自前頭走了。

     小強跟着走進一幢陌生的鄉村的門樓。

     “這是我的同學,南小強。

    ”娟娟一進門,介紹說,“借咱的架子車用一下。

    ” 娟娟的父親,在西安一所中學當校長,寒假回到鄉間來,現在披一領大衣,站在院子裡,熱情地說:“車子在過道放着。

    ” 娟娟的母親,白白胖胖,比鄉村一般婦人顯得富态多了,幹幹淨淨的頭發從後腦勺朝上揭起,用一把黑簪子别着,那雙本來是和善的眼睛,現在有一縷狐疑和厭惡的神色。

    小強處于這樣的劣勢裡,對于貧窮就有着十分敏銳的感覺。

    她對于女兒和這樣穿戴的同學打交道,難于理解了。

     老校長已經親自動手,将架子車從空屋裡拉出來,交給小強,招呼他喝水、抽煙,像對待任何一個勞動人民一樣,顯示出正直的知識分子的誠懇。

     小強仍然慌慌亂亂,既不抽煙,也不喝水,接過架子車,向送别到大門外來的校長和他的女兒告别了。

     第二天一早,當王村人還在酣睡着的時候,南小強把架子車推進娟娟家的土圍牆,放在院子裡,悄然走出去,背上背簍,上山揀豐糞去了。

    其時,滿天星鬥,銀河燦爛。

     山溝裡靜得令人呼吸不暢,遠處傳來一兩聲狐狸的很難聽的叫聲。

    他背着背簍,走啊走着,踢得路上的石子轱辘辘滾到溝下去了。

    唔,真慌神兒!她問了他那麼多話,而他卻連問她一句也沒有。

    她在西安複課複得怎麼樣,大城市裡的老師比小縣城的老師講課講得好嗎?今年考學把握如何?這些,都慌亂得一句也沒問,唉唉! 晨曦在山的這邊和那邊,投照出若明若暗的神秘的色調,這是使敏感的年青人的情思最容易流動的時刻。

    他想起他在自己的課桌裡發現了一包糕點,驚疑中自然回看一眼坐在旁邊的娟娟,那會說話的眼睛使他的心怦怦跳起來。

    他又想起夏天的傍晚,他們順着河堤步行回家,突然一場暴雨把他們澆成了落湯雞,地上一步一滑,又似乎是自然地把兩隻手握在一起,奔進河堤上防洪的小獨房裡。

    他把小炕上的麥草點燃了,脫下汗衫,擰幹了水,烤着。

    她也脫了帶着小花點的短袖衫,擰幹了水,站在他對面烤着,濕透的内衣緊緊裹在她的身上,女性胸部和腰部那優美而清晰的線條,使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誘惑。

    那雙經過雨淋的冰涼而柔軟的手握在他的手心裡的感覺,此刻又明顯地感覺到了。

     當他伸出手指,從結着霜花的枯草中和石闆上拾起凍得梆硬的羊糞粒兒的時候,心裡一下子涼了。

    粗糙的手指,被山間的寒風凍裂出數不清的小口子,縱橫交叉着酸棗刺針劃破的血印,指頭蛋兒已經被石闆蹭磨得沒皮了,觸到霜花,凍得好疼啊!娟娟在城裡住了一年,年節回到鄉下,對當了農民的老同學沒有鄙視的神色,已經很不簡單喽!他在心裡頂真誠地祝願,她再苦攻一年,走進神秘的大學的校門。

    大娘完全不必用那樣嫌棄的眼光看他。

    他一個農民,能那樣缺乏自知之明地去糾纏她的大學生女兒嗎?笑話! 太陽從九重山的東邊升起,在渭北高原上空廣闊的藍天上運行,又沉入河水裡去了。

    小強背起滿滿一背簍羊糞粒兒,從九重山崎岖的山道走出峪口的時光,第一顆燦亮的星兒已經在天幕上出現了。

    他猛然看見,在他往常歇腳的青石闆上坐着娟娟,身旁放着昨晚用過的那輛架子車。

     如果說昨晚的相遇和幫助純系偶然的巧遇,那麼今晚就是有意的自覺的等待了。

     “你在這兒……等誰?”明明心裡清清白白,他卻結結巴巴說出糊塗話來。

     她沒有回答,把架子車擺順了,扶住車轅,等待他把背簍卸下來。

     小強把背簍擱進車箱裡,長長籲出一口氣。

    娟娟把一隻小布包塞過來,解開,是過年蒸的花皮包子,他轉眼看她的時候,看到的是當年發現課桌裡的糕點時那種神色。

    謙讓對于真誠完全是多餘的。

    娟娟已經推動車子,離開峪口了。

     蒼茫的灰霧和燒柴烘坑的藍煙在村莊周圍的田野上溶彙在一起,緩緩地向麥田裡擴散。

    通平原上去的公路,順坡而下,隻需用雙手扶住車轅,車子便自然朝前滾動着。

    一批疏疏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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