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你把人家擱在飼養室做啥?”
“我問他借的,還是買的?啥價?死活不說,我說,‘你幾時露了底兒幾時走’!”
“啊呀呀!你咋弄下這事嘛!”克儉老漢站起來,“走走走,快快快,咱倆送人家回去!”
“我隻叫他交個底兒,了解咱南寨有沒有人借機搞投機倒把的,又把他倆不怎的。
”
“咱的事,咱能弄清!”常克儉說,“走,快!”
常克儉和吳登旺走出門,朝飼養室走去。
村裡傳出第一聲雞啼。
夜正深,也正寒。
冬上金,臘上銀。
南寨大隊各小隊按照大隊的安排,平整土地工程暫停,突擊一周,給冬灌過的麥田施肥。
抓住了生産的主要環節,社員那個勁頭真是熱火朝天。
為了适應冬日天短的特點,各小隊先後都改一天出三次工為兩大晌,午飯在十二點吃。
黨支書常克儉,肩頭挂着牛皮車絆,(車子放在飼養場外的糞場上)拱着微微有點駝的背,手裡扣着棉襖鈕扣,不緊不慢從村巷走過來。
那些定額完成得快的青壯社員,已經端着大老碗蹲在靠陽的柴禾堆邊開起“老碗會”了。
他答應着社員們親切的招呼,仍然悠悠走着,好讓推車跑了一上午的雙腿松弛、緩歇下來。
大隊長吳登旺和幾個社員,正坐在玉米稈柴堆前吃着吃着,看見他,說:“老常,‘鴿鹁客’找你哩!”
“你沒問啥事?”
“我沒問!”吳登旺說,“他放他的鴿鹁,我務我的莊稼!誰不粘誰!”
幾個一堆吃飯的社員哄地笑了。
這家夥總是這樣!常克儉走着想着。
他眼裡容不得他看不順眼的人!大隊長的正直秉性,南寨男女老少都知情,所以,喜歡他,信任他。
要不是這一點,他那個脾氣,能幹生産隊這複雜麻煩的工作嗎?難!他常克儉沒學會挖苦人的本領,即使對誰有意見,也不會說挖苦的話。
韓主任提拔成公社領導以後,在生産隊和大隊幹部當中威信不高,砸他洋泡的不少。
他的主意是,你說對的我辦,你說的不符合南寨實際的不辦。
今年春上,韓主任到北寨抓點,他開始也覺得新鮮。
開現場會那天,他和登旺到北寨村裡一看,又到地裡一看,他的心涼了。
“花套子!”他對登旺說,“村裡搞得花裡胡梢,地裡的莊稼哄不過人!”從北寨開罷現場會,他仍然按他的步子走,不理睬鄰家那一套。
韓主任從北寨趕到南寨,問他為啥不推廣北寨的經驗,他老實說他的想法:“農民是種地哩!心勁兒要花在多打糧食上頭哩!北寨現時把開會唱戲當正經事,莊稼倒荒了,這事,我心裡不踏實!”韓主任甚至說:“人家外隊外社的人來參觀,路過你南寨,一看你這兒悄悄靜靜,說北寨的經驗在南寨都推不開,影響太壞!”常克儉說,“這不難嘛!讓參觀的人走北邊那條路好咧!俺不擋北寨的路!”個别談不通,韓主任就在大會上點南寨的名,發展到前不久,就直接點常克儉的名。
會完以後,他找到韓主任:“北寨那一套,我幹不了;要是我擋路,你把我撤換了!”韓主任氣得什麼似的,拿這個瘦小的支部書記沒辦法!他還沒有撤換一個大隊支書的權力!即使思想分歧如此嚴重,他也不象吳登旺那樣,一提到韓主任,就是“鴿鹁客”長“鴿鹁客”短,連名字都不叫!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
他該接待還接待,心裡卻紋絲不亂。
拐過彎,他一眼瞅見,韓主任站在他門外的曬柴禾的小場地上,屁股後頭撐着一輛自行車,一手插在褲兜裡,一手夾着紙煙,鶴立雞群似的站在幾個蹲在地上吃飯的社員旁邊。
他走到跟前招呼:“老韓,屋裡坐嘛,到了門口也不進呀!”
韓主任現出急事在身的神氣,事務式地說:“今日下午,在小學裡開會,男女社員都參加!兩點半,記住!”說罷,跨上車子奔北寨去了。
小學校位于南寨和北寨之間,兩個村子的孩子在這兒讀書。
土改時,南寨和北寨是一個行政村,通稱南北寨,經常在一起開會。
合作化時,成立了兩個大社,以後又成為人民公社的兩個大隊,各自獨立活動,在一起的時候不多,但這兩村離得近,親戚套親戚,年時八節往來頻繁,又加上地連畔,渠接渠,幹活休息時,兩村的社員對着煙鍋點火抽煙哩!會議安排在這裡,很适中。
韓主任讓北寨社員集合在北邊,南寨集合在南邊,各家幹部好維持秩序。
費了好大勁兒,也整理不好,親戚見了親戚拉家常哩!熟人見了熟人抽煙呢,交換各隊的新聞哩!
常克儉進得學校操場,正想找一個地方蹲下來,卻聽見誰“克儉!克儉!”親切地叫他。
他一回頭,北寨三個老漢圍在一堆,笑着向他招手哩!
一個花白胡須的老漢,很神秘地問:“克儉,老叔問你個話,這整天叫農民唱戲打球,不務莊稼的政策,全公社是一律的,還是光叫俺北寨搞?聽說你在南寨就沒這樣弄!”
克儉笑說:“俺還沒顧得學哩……”
一個刷刷黑胡須的老漢說:“胡整哩麼!克儉!俺老婆快七十歲咧,成天叫唱沙奶奶!這叫做啥?糟踐人哩喀!”
一個秃頂老漢說:“人家這樣胡折騰,社員瞎好不敢放個屁嘛!不對了就談思想,上會!俺北寨人造了啥孽?受這号洋罪?”
常克儉在老漢的煙包挖着,猛然聽到大喇叭上喊:“常克儉同志,吳登旺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