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長管子旱煙袋,悠哉遊哉地納涼。
黑山老漢撅着屁股,澆水呀,施肥呀,忙得丢鞋遺帽子。
治安老漢隻是指撥他做完什麼,下來再做什麼。
黑山老漢并不在乎,他抱定一條“不能白掙隊裡的工分”的主意,不管組長怎樣,自己該做啥還做啥!他又管不了治安,人家是組長,技術也比他高,況且,社員們的紛紛議論倒使黑山心裡踏實:咱對集體事情要實心,社員有眼!隻是那年發生了把芥菜籽兒當作白菜籽兒下進大田的荒唐事以後,問題白熱化了,笑話傳遍公社十裡菜區,徐家園社員的議論和非難就更不用說了。
友群隊長一怒之下,揮起長胳膊:“避避避避避!避遠!”治安老漢灰溜溜被撤出了苗圃。
友群硬從大隊長手裡把長林老漢從大隊試驗站拉了回來,推進大隊的苗圃。
治安老漢好難為情啊!要是把黑山和他一起撤,他似乎面子好受點;留下黑山,就是把責任全部壓到他花白頭發的腦袋上了喀!
一個有能耐不好好給集體辦事的人,比之能耐不大或根本沒有什麼能耐的人,在隊裡似乎更被社員所瞧不起。
在務菜技術上,人說徐家園有“倆半能人”,徐長林和徐治安,黑山隻算半個。
徐長林老漢,那是有口皆碑的。
而徐治安老漢,一旦失去了菜農們敬重的苗圃那個位置,幹起和普通社員一樣的粗雜農活,就更顯得不及一般社員勤快實誠了。
他掏掏騰騰幹那些出力少而工分多的活路,特别是在隊上試行政治評工的那一年時間裡,他成了衆人背地裡砸泡的閑話資料,有人說他是“四頭”社員:上工走後頭,放工搶前頭,幹活看日頭,評工耍舌頭,幾年來,老漢的威信一天不如一天,一年更比一年糟,“懶熊”、“奸老漢”的綽号,幾乎代替了他的名字。
現在,徐治安正式向他提出想進苗圃的要求。
不用說,也能猜想黑山是啥态度!友群隊長那一關都不好辦,想想,他說:“這事得由隊長定點!”
“我聽說,隊長叫你選人哩!說你看中誰,和誰能幹在一搭,他就派誰!”治安說。
長林笑了。
治安把什麼都打聽到了!他又反來一想,收下他又怎樣?他無非是身懶,貪工分,自私;自己再把他往遠推,那麼,治安在徐家園的處境就很困難了。
他給治安暢暢快快說:“是這,我把我的意思說給友群,問題不大!”
“老弟絕不給你丢臉!”治安拍着胸脯,“叫徐家園人看看,我徐治安是不是熊包!”
望着徐治安老漢的背影從圓洞門消失以後,徐長林折回身來。
同樣關心治安能不能進苗圃的黑山很快進了房子:“咋樣?我估的不外吧?”
長林老漢用點頭表示黑山估對了,随之探問道:“你說這事咋辦呀?”
“我?”黑山聽出長林的話的意思,倔豆兒脾氣爆出來,“要問我,咱有話說響:他今日進,我明日出!就是這話。
”
“呃呃呃!哪能這樣呢?”長林笑着,“這人這幾年在隊裡,把威望丢失淨咧!咱再不理識他,他怎辦呢?他總有些技術哩!”
“我眼窩裡擱不住耍奸取巧的角色!”
“有咱倆拽着他幹,不怕!”
“你不怕,我怕!我嘗過辣子辣!”
“咱想法幫他治懶病,變個好社員!”
“我隻能保證我給隊裡好好幹!”黑山說,“想改變治安?我沒那本事!我還是那句話:他今日來,我明日走……”
話說到此,簡直說絕了,可是大大出乎長林老漢意料的是,僅僅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黑山來到苗圃的頭一句話就是:“治安那事,你同意,就讓他來,我不反對。
”
長林撲閃着眼睛,瞧着黑山多少有點為難的黑四方臉,黑串臉胡須,這個從來不會騷怪賣謊的實誠社員,怎麼一夜之間完全改變了态度?
“昨日黑夜,治安到我屋,說……”
噢噢!長林明白了,有兩片薄嘴唇,精通世事的徐治安,說服一個實心眼的黑山,能費多少唾沫兒呢!
隊長友群一聽長林選中了治安,中年人的有棱有角的四方臉吃驚不小!眼睛睜到額顱上去了:“啊呀!我的老叔呀,你怎選中了個這?噢呀!你老叔眼裡真有水!”他常和長林老漢耍笑,說話向來随随便便。
長林早有所料,對他不象對黑山那麼客氣,慢慢地從嘴裡拔出旱煙袋嘴子,說:“他在苗圃偷懶,你把他撤了;在大田鋤草鋤不淨,你扣了他的工分;犁地犁得粗,你把牛牽走了……撤來換去,徐治安還是個徐治安;這包袱扔到哪搭,哪搭就鼓出個疙瘩。
堂堂隊長,共産黨員,把一個自私老漢改變不好,你不覺得自個也是個窩囊廢嗎?”
“啊呀,倒怪我咧?”友群咋呼說,口氣卻軟了,“好,但願再别種出遍地的芥菜兒來!但願在苗圃裡能修行出個勤老漢來!謝天謝地!”
徐治安老漢進苗圃了。
三個老漢頭一次坐在火爐旁議事,商量當天的活路安排。
老組員和新組員都叫組長分配,保證沒人挑輕避重。
長林随和地笑着,安置自己和黑山領社員在苗圃擺籽兒,讓治安老漢在屋裡淘洗那一盆盆一罐罐正在浸泡催芽的幾十号菜籽兒。
分畢,黑山沒吭聲,治安老漢卻說:“長林哥,籽兒一直是德山務弄(他當面不叫黑山,表示尊重),他熟悉,還是讓我跟社員擺籽兒去!”
長林原想:治安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