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是在确切日期裡,他的确做了與此相關的事情。
他去北京的一星期,一直住在她的别墅裡。
他沒有抵擋她的哭泣和纏綿,他也不覺得這是一件違背内心原則的事情。
對性愛他持有開放态度。
以前于姜吃避孕藥避孕,他從不操心。
他們久别重逢。
所有機緣時間應對無誤。
她年輕身體活力充沛,他令她再次懷孕。
這是第3次。
他當然知道這是一步即錯的事。
這個17歲跟随于他的少女,現在25歲。
她第三次懷孕,不會再輕易去流産。
于姜把青春美好的8年光陰擱置在這個男子身上,希望跟他有婚姻有孩子,期待時久日長,從未放棄。
她的身體也不能再受傷害。
所以他的第一個反應是要失去慶長。
他非常害怕。
他說,不要離開我,慶長。
我會說服她去流産。
慶長說,你愛她嗎。
你誠實回答我。
請你說實話。
他說,不。
我不愛她。
我隻有你一個。
慶長。
這就是我的實話。
那你為何這樣對待我,又這樣對待她。
一切都是她的要求。
我沒有拒絕。
我不願意傷害她。
你知道,在當時的情形下……
她截然打斷他,你如何再為你自己自圓其說。
你為何總是把責任推卸到你的女人身上。
為什麼你始終都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過錯。
他說,不要離開我,慶長。
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深夜,他再次被來自北京的電話催醒。
對方哭泣不止。
他走進衛生間裡,關上門,說話良久。
有激烈的怒吼,也有低哀的請求。
一直持續,糾葛不清。
約打了一兩個小時,終于出來。
她坐在床邊,沒有開燈,忘記穿上一件衣服,隻覺得渾身冰涼。
他走過來,跪在她的腿邊,把臉埋在她的膝蓋上,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
她伸出手,撫摸到他頭頂的頭發,這厚實的圓乎乎的腦袋。
虎頭虎腦的腦袋。
她撫摸着他,沉默不語,對他與女人之間的戲劇場景已麻木無情。
連失望也不再存在。
他說,慶長,她說要自殺。
請你給我時間。
請求你。
給我時間,我來解決這個問題。
我明天一早要去機場,必須再去一次北京。
他抱住她,他要她,試圖用肉身來作出撫慰。
她拒絕,她的身體僵直冰冷,他無法進入,無法使她柔軟暖和起來。
她說,我已失去對你的性欲。
無法再與你做。
我的心和身體,現在就跟岩石一樣。
天快亮的時候,她驚醒過來,對着沉寂的房間輕聲叫喚,清池,清池。
他在她身邊,醒過來,說,我在這裡,我還沒有走。
她側身看着他,說,你抱住我。
清池。
他伸出手臂,像往昔一樣把她擁抱進他的懷裡,臉頰緊緊貼着她的額頭。
她在這懷抱裡再次閉上眼睛。
她輕聲說,我還想再睡。
我沒有睡夠。
此刻我非常希望能夠入睡。
哪怕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你已離開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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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信仰和追随這個擁抱,付出全部力氣。
不過想得到一個伴侶。
一個茫茫世界中能夠與她相守,堅定親密的伴侶,一份可信任的真切的情感,一個内心可歸屬和栖息的家。
如此而已。
她在情感的陷落中自欺,隻為滿足缺損的自我。
她讓自己相信可以在他身上托付所有。
她對這種虛空和無常抵押下賭注。
而他不過是一個俗世的男子。
在清池去了機場之後,她起身,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這個臨時搭建的租住地裡,收拾出物品,不過是一些衣物和書籍。
她與他之間從來沒有過共同的建設和積累,無法獲得時間能夠從容攜手直到白頭老去。
他沒有給過她任何未來,隻有無盡的理由、借口、推卸、暧昧。
而同時,他們又為彼此付出了那麼多。
她把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放在餐桌上。
沒有話想說,于是也就沒有一個字的留言。
拖上行李,關上門。
買機票。
回到上海。
再次換掉手機号碼。
删掉許清池手機号碼。
租下一個旅館房間隐匿起來,獨自一人,跟誰都不聯系。
所有的期許破滅,接受現實,擔當這結局。
除此之外,還能如何。
為了得到他的肉身,繼續苟且地存在下去,與他一起面對越走越迷茫的前途。
仇恨他對她的傷害,讓他苦痛和損失。
還是自毀。
不。
不。
這都不是她要的方式。
除了忘記和平靜。
她不要其他。
她試圖盡可能沉沒在昏睡之中。
在夢中,看見一條河岸,岸上蒼綠樹林挂滿燈籠。
一盞一盞,明亮喜悅。
她獨自站在對岸觀望,看着閃爍璀璨的燈的叢林,與他說話。
她說,清池,我們的感情,來得這樣迅急,這樣完滿,這樣美,一開始就點亮了所有的燈。
這燈,多得數不完,看不盡。
但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時間倒流,還能再有一次開始,讓我們持有耐心和希望,一盞一盞慢慢地點。
點一盞,亮一盞。
點一盞,再亮一盞。
這樣,就可以長相厮守,慢慢攜手走到老,走到死。
而不是在活着的時候,看着這亮滿的燈火逐漸稀落下去,一盞一盞地冷卻,熄滅,黑暗,摧毀。
這樣的過程,讓人的心何其傷痛和失望。
不是對感情,而是對人生。
或者說,我并不覺得我們的感情是一種失敗。
失敗的是我自己的人生。
因為我最終知道,這些無常的熄滅的黑暗下去的東西,是我的人生必須去面對和承擔的終局。
我不知道愛應該以怎樣的方式存在。
為何,我們相愛,最終卻隻能互相傷害,并且分裂隔離。
我已無法再面對你,因為無法面對和你在一起的這個失敗的自己。
我要重新來過。
她在夢中醒來。
吃不下食物,隻能喝水。
在清晨天光中,走進衛生間,看着鏡子裡的女子消瘦憔悴,默默煎熬的面容。
她感受過的痛苦,那像火焰一般透明而炙熱的痛苦,一旦點燃,整個人就被充盈膨脹成一個火爐,日夜燃燒。
即使咬緊牙關,也是粉身碎骨的事。
但此刻,她感覺到更多的,是一種随波逐流的順受。
沒有哭泣。
沒有酗酒。
沒有沉淪。
以前做過的事情,不會再重複。
不知曉睡了多久。
睡了多少天。
不知曉。
隻是在某一天清晨醒來,天色初亮,房間裡灑滿灰藍色光線,清涼幽靜。
她在床鋪上睜開眼睛,是的,床單上沒有鮮血,手臂上也沒有刀痕。
隻有她的心,結了一層薄而幹燥的傷疤。
她想起他的名字和面容如此清晰,心裡卻沒有多餘的反應或聲響,如同經曆一次徹底的清空和終結。
如同一個站在對岸的人,遠遠伫立,想不起前塵往事,早已道别,不可能再會。
斷絕時間。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隻有現在。
她感受到新生。
她一直在堅定而執着地往前走。
往前走。
終于把彼此的路走盡。
他完成在她生命中注定的任務。
她可以選擇記得或者遺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