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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船尾,等待将近一個小時漫長的渡河時間。
除了水流有規律地拍擊木船,周圍沒有任何嘈雜。
大片流雲徘徊在天空與江河之間的開闊地。
風很大,吹過來略帶寒意。
他們觀望江水,以及江面邊際雲朵綿延的天空。
沿途看到河灘,矮小土瓦房,狗,老人,孩子。
大棵黃色闊葉樹,映襯着透亮湛藍的天色。
秋日靜谧悠然的田園風光,與拉薩有所不同。
雅魯藏布江平緩流淌,周圍起伏高大而堅硬的山脈。
船夫站在船頭上,突然面無表情地唱起歌來。
藏語民歌,嗓音粗砺,拖着風格性的蜿蜒長音。
這是他們的習慣。
她說,他們每次劃船都唱,也許是出于寂寞,隻是唱給自己聽。
她仰起臉,眯起眼睛看着天空,把臉完全暴露在午後劇烈明亮的陽光之下,享受紫外線在皮膚上的暴烈撫摸。
陽光穿透雲層,熱辣辣擊打下來,像直接的棍子打在臉上,留下灼熱痕迹。
她的臉已經被曬得黝黑,幹燥,毛孔粗大,顴骨上漸漸出現和當地婦女一樣的高原紅曬傷斑。
但是她從不回避太陽。
她喜歡和它親近。
紫外線把她曬得像一隻烤熟的面包,皮膚黑得似會發出光來。
她隻在小店鋪裡買過一瓶廉價的擦臉油,香氣拙劣濃郁,但抹在臉上的油脂成分也覺得适宜。
她說,這是我的第16趟。
我經常一個人來坐船去桑耶。
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麼中國古人說,同渡一艘船還需要修上百年的緣分。
從此岸到彼岸,要心意執着,目标相同。
渡河看起來仿佛一個儀式。
他說,你去寺廟隻是為了看壁畫嗎。
她說,是的。
桑耶大殿1-2層轉經廊内有西藏技藝最精湛的壁畫。
那些壁畫等了1300多年,隻為與有緣的人一期一會。
有些破損得已經非常嚴重。
因為光線昏暗不見天日,才得以保存到現在。
你在拉薩也經常去寺廟嗎?
拉薩并沒有太多可去的地方。
看壁畫是獨自一人可以做的事情。
寺廟的僧人已經認識我。
他們把我當作當地人,不收我門票。
那些壁畫,大部分在講述佛的生平,經變,古典經文中的故事和傳奇。
闡述他們對宇宙和人世的觀點。
壁畫可算是他們宗教儀軌的一種。
描畫的本身就是一種敬仰,它不是一個過程。
它是一種完成。
他們在黃昏時抵達,先趁着天光尚亮,進入寺廟看壁畫。
他跟着她沿着陡而窄小的石頭階梯慢慢往上走,聽到她在前面發出輕輕的喘息聲音。
她對這座地形複雜的寺廟了如執掌,帶着他沿着圓環形的轉經回廊慢慢看了一圈。
然後走進陰冷的殿堂裡。
在陽光劇烈的室外逗留太長時間,突然走進内深的房間,眼前一片黑暗,如同盲目。
他在暗中努力分辨那些陳舊的壁畫。
大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