幅的壁畫,被時光已經磨損得黯淡發黑。
色彩華麗,精美絕侖,花紋反複,仿佛是被海洋覆蓋之後沉船,帶着時間另一個終結點的回音。
那是另一個無法被進入的世界。
佛像上剩餘的金粉還在隐約閃爍。
她伸出手指,借着昏暗的光線,在距離它們10厘米左右處輕輕模拟着撫摩。
手掌在空氣中無限尊崇緩慢移動。
整個大殿裡面空無一人,似乎被整個人間遺忘。
酥油燈光苗微微跳躍。
她說,如果你即将要出發去墨脫,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
為何。
這本來不是你的計劃。
我無任何計劃,隻是滞留在拉薩而已。
任何事情都可以臨時做準備,這樣才說明我們一直是在行動的準備之中。
一切都不算遲。
他說,是。
不算遲。
她說,你的朋友,是怎麼留在那個地方的。
她起初在西藏工作,為地理雜志拍攝大峽谷的照片。
進入之後,她留在那裡教書。
她是個胡作非為的人。
她在隔絕的地方生活不覺得有任何不适。
她不看報紙不看電視,認為繁雜的新聞報道與訊息其實與人真實的生活沒有關系。
大峽谷是她成年離開家鄉之後,停留時間最長的地方。
比她抵達過的任何一個城市和地方,都要長久。
不管如何,這是需要付出極大意志的事情。
是。
一直到現在,我也并不認為自己完全了解她。
她的内心也許有一個跋涉苦行的雲遊僧,不需要世俗價值的贊同。
但是我一直生活在城市之中,自認為健康和強壯。
像所有城市中的人群,習慣享受物質和生活表相的愉悅。
你幾歲的時候認識她。
13歲。
我們始終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她把他帶到大殿北側一個被廢棄的小房間,讓他看牆壁上更為斑駁而破損的壁畫。
上面是詭異的獸類圖形,邊緣被磨損得模糊的蓮花和佛像。
打開一扇破舊的木門,正對空曠的平原。
遠處山脈之間隐約露出雪山峰頂,在暮色中寂靜閃爍着藍光。
暗淡陽光在牆壁上的圖案中間跳躍,發亮。
他走過去,調整視線的角度,以便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些古老拙樸的線條。
她說,你看,隻有這裡的壁畫采用純粹天然的顔料。
紅色的是珊瑚,藍色的是青金石,綠色的是松石。
它們上千年都不損壞,隻會敗落。
她靠在門框邊上,看着遠處的雪山,點起一根煙。
飛快地抽了幾口,又飛快地按熄。
走出房間,走廊上依舊是灼人眼目的烈日。
在庭院的花園中,有一個僧人裝束的男子在黑色木塊上雕刻佛像,地上堆着更多的木塊。
他們站在一邊觀望。
然後她悄悄地離開了他,走到轉角的一段屋檐處,拿出手裡的相機,拍下描繪在木門隔斷上的清雅古典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