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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電露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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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

    隻需始終忠于自我。

     此段想法來自今日在雜志上看到的一篇采訪标題。

     不知道杭州蘇堤白堤的花開了沒有,柳樹綠了沒有。

     想孤身前往去看一場花事。

    如果午後微雨突襲,你恰好渡船而過,不妨讓我們在春柳拂面的橋頭相見。

     19 早餐是帶核桃堅果的黑麥面包,黃油,熱茶。

    簡單食物讓身體覺得舒暢。

     下午會議持續五個小時。

    中途吃了幾塊甜餅幹和糖。

    明年有新的工作,要把它們完成。

     回家的出租車上,一起參與會議的Z對我說,你現在所寫的作品都太幹淨了,應該寫寫痛苦、頹廢、殘酷、性欲……我說,你不知道我二十幾歲的時候寫過什麼,你沒讀過。

    我已過了那個階段。

    人與環境的對抗永無絕期。

    自我摧毀是有快感的。

    所有的下堕行為都伴随着快感,摔破一個罐子,與長時間塑造和建設一個罐子,前者讓你享受到更為強大的自我妄想。

    覺得自己具有力量。

    但事實并非如此。

    行動應該攜帶和突破重力而上升。

     他說,話雖如此,抹掉這些沒意思。

    人是有欲望的,在欲望中存活,或者在欲望中死去。

    應該逢佛殺佛,逢祖殺祖。

     20 見人。

    穿上買了很久但一直擱置的天藍色亞麻旗袍。

    有輕微感冒。

     S陪我一起去買相機,與我長時間談論她的婚姻。

    得出結論,男女不管關系性質如何,有些原則不能随意更改,底線不能突破。

    一旦突破,破鏡難圓。

    感情忌諱懈怠及理所當然,至少要始終保持尊重、克制、發力、欣賞及感恩之心。

     不發力的關系,如同長久不熨燙的舊衣服,樣貌邋遢,終究被丢棄。

    新衣服好看,但新衣服也會在時間裡慢慢成為舊衣服。

    如何對它保持照顧的心至為重要。

     她說,人生的内容大部分與犧牲及忍耐有關,有所付出,又不能樣樣盡興。

    說,跨過四十歲之後,很多心境淡去,給了自己釋然的理由。

     但我并不認同這一點。

    不認同以淡漠心境換取放棄與妥協。

    人太容易得到借口,那是我們過于保全自身,不舍得讓自己走到懸崖邊上。

    真正強烈而完善的感受,隻會來自一條途徑,即置于死地而後生。

     21 芍藥是春天很早時開放的花。

    天氣尚寒冷,芍藥花苞日日膨脹,不知覺間,在向陽牆角綻出花朵。

    單瓣,重瓣,顔色鮮豔,碩大熱烈,花園陡顯春色。

    等其他大部分的花綻放,芍藥閉門歇戶。

    濃密綠葉猛長,不再有花苞,成為一簇廢草。

    為了不占據有限空間,一般會把它的枝葉剪除,隻留下花根。

    芍藥是注定要被犧牲的花朵。

     傍晚下起微雨。

     雨中跑步,雨點逐漸力度粗重。

    沒有感覺困窘,依然保持勻速。

    路徑上空無一人。

    竹葉、櫻花樹、灌木發出沙沙清響,确鑿而鮮明。

     “你是一個随波逐流的人。

    好像一顆種子,順水漂流,多次停歇。

    也許一次遇到了一個适合的溝溝坎坎,就駐足發芽了。

    你多年前回來,不認識路我出去找你,我記得你在街上一個人看廣告牌打發時間的樣子。

    不知你現在是不是還是那樣的狀态……十二年前,我認真愛過你。

    那是我人生中重要的兩年。

    ” L給我寫來的第一封信,其中提到江面波浪上看到雲朵和光影。

    人内在的深切和細膩,需要對等的人才能承當。

    這内在若得到自在的化解,不至于成為負擔。

    否則便是一種凝聚和停滞。

     但終究,每一個人的内在隻能獨享。

    人無法渴求被理解。

    他人的理解有時與己無關。

    被分享最多的内在,通常隻是整體之中較為膚泛的一個層面。

    從這一點來看,我們的确是生而孤獨的。

    即便有人給了我們感情,也仍是孤獨的。

    因這感情有可能隻是他出發于自我的幻覺和執念。

     22 午後,小客廳角落裡的長沙發上休息。

    略小睡二十分鐘,即刻起身,再次開始工作。

    黑色陶罐盛有四五根青竹。

    枕上可見到竹枝斑駁光影浮動。

     試用了一下新相機,大概是目前用過的最好的感覺,和以往截然不同。

    大小重量也很合适。

    拍了花園裡次第開放的石竹、薔薇及合歡的樹影。

    長久不寫字,腦袋會生澀。

    長期寫,也未必精彩。

    日寫五千,這是個基本目标。

    應把相機放在包裡,若外出,可即興拍攝。

     得到過一種正确的方式,就會知道如何去做是對的。

    工作有難度,依舊保持信心。

     當我察覺到自己,漸漸對一些過于世間化和個體性的觀點和立場失去興趣,我同時察覺到這種失去,也許是當下更需要克服的另一種觀點和立場。

     23 黃昏時跑步,天空中有非常亮的一顆星。

     不知道是否是木星。

     24 我的太婆,太公,祖母,都是老到一定年齡之後,在躺下或做某件家務事時,突然離開人世。

    平靜而無苦痛,是一種善始善終。

    而祖父,父親,叔叔,在死去之前都曾接受醫療手段對肉身的侵入,隻是被侵入的時間或短或長。

    這種苦痛和煎熬對身邊的親人來說,也是折磨。

    這些目睹死亡的經曆,使我一直有一種想法:人應始終保持強烈而及時地生活。

     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以什麼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間。

    生命過程可以坎坷而用力,死亡則應平順而安穩。

    生是為死亡而做的準備。

     一個印第安巫師說,如果讓兒童目睹一次葬禮,撫摸死人的屍體,會馴服孩子内心的淺薄與頑劣不羁。

    他獲得了真正的靈魂的成長。

    死亡是最需要被學習和認識的内容。

     二三十歲,人為情愛,為工作,為自身在這個世間的作為和努力而存在。

    四十歲之後,則應為心靈的完善和超越而活。

    後者的發力和承擔更為沉重。

    這是一個全新開始。

    逐漸老去的人,絕非喂魚養花忙于俗務或在廣場跳健身操打太極拳,就能夠做到鎮定應對生命的衰竭。

    我在紐約格林威治村的一家印度人開的店鋪裡,買了一張印度尊者的照片。

    男子年老時肢體清瘦,白色短發,全身赤裸隻裹一條白色兜裆布,眼神清澈堅毅。

    修行不止,施與不止。

    這是一個修行者生命的完成方式。

     不好的事情不是死去,而是不美。

    (金童話:www.jintong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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