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互相交換了姓名。
你的姓很少見。
我的姓卻是中國最多的。
不如你跟我的姓。
他對她開玩笑。
她也笑。
他們是萍水相逢的人。
有短暫的緣份,輕觸對方的靈魂。
可是她是個習慣了離别的人。
她知道她僅靠背一遍絕對記不住那個号碼。
但她沒有拿出筆。
也沒有告訴他她的号碼。
她隻是微笑着感覺着份溫情。
什麼也沒有說。
飛機飛到大連的上空。
海邊的美麗城市。
在漆黑的夜空下有璀璨的霓虹光影。
她趴在窗上,忍不住發出輕輕的驚歎。
下了飛機,刺骨的冷風,讓人意識到,這是遙遠的北方。
而不是南方的陰濕城市。
她說,我們跑吧。
我都凍僵了。
兩個人背着包在空曠的機場上跑。
夜空遙遠的的星光,明亮而寒冷。
她記得他的名字和眼睛。
還有他們共同度過的一次夜航。
恍若世界末日。
他說。
㈡冬日大海
冬天的溫暖而淡泊的陽光,照在寂靜的海面上。
北方的冬日大海,是蔚藍的。
潔白的海鳥盤旋着在海面上飛過。
他們沉默地站在山腰的欄杆邊,看着陽光下的大海。
她感覺心失去了語言。
隻有風輕輕疾行的聲音。
寬闊幹淨的大街兩旁,所有的法國梧桐都落盡了葉子。
隻有光秃的樹桠,凝肅地橫向天空。
紅磚尖頂的房子。
寂靜的大廣場。
成群的鴿子。
大片黃色的樹林。
藍色的天空灑滿燦爛的陽光。
這是東北最美麗的城市。
雷說。
出租車在有坡度的街道上,飛快而輕聲地疾馳。
幾乎沒有人騎自行車。
到處可以看到漂亮的大連女孩,高挑苗條,如雪的肌膚,挺直着脖子在街上,威風凜凜地走過。
她們說起粗話來會眼也不眨。
雷笑着告訴她。
但是她們真的是很漂亮。
是非常明朗和充足的漂亮。
他耐心地帶她看完這座城市。
和冬天的大海。
半年之前,他在網上讀到她的文字,他們就這樣認識。
後來她才知道他在遙遠的東北。
并且大她十多歲。
在機場,他看見那個女孩穿着舊牛仔褲,戴一頂黑色的絨線帽,背很大的一個登山包。
有微微的吃驚。
她看過去落拓而不羁,隻有笑起來時露出的雪白牙齒。
有着鄰家女孩的親切和溫暖。
并不是他想象中纖弱憂郁的南方女孩。
而且這個女孩非常的任性。
想吃日本料理,就堅持不肯放棄。
冰涼的生魚片和壽司,會一直吃到感到反胃為止。
你是一條小小的恐龍。
他說。
是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滅絕的生命。
也許應該說是瀕臨滅絕。
她笑。
他們終于有機會盡情地聊天。
而無須等待深夜九點之後的打折長途。
他告訴她,他的女人,他的往事,他的工作,他喜歡的音樂,他内心的想法。
這個小他很多的女孩,有一顆蒼涼的心。
所以聽得懂他的思想。
在暮色彌漫的北方城市的大街上,他們夾在擁擠的人群中,看亮起來的花燈。
他說,我們的生命中也許都會有很多次的愛情。
但是它們往往無疾而終。
就象在風中打開的花朵。
她在寒風中看他。
如果一朵花能永遠地開下去。
它就不再真實。
所以凋謝是唯一的出路。
隻有一再的分離,才能提醒再次的愛情。
她看到了冬天的大海。
在晴朗溫暖的陽光下。
象一張攤開的手。
這個男人就站在她的身邊。
風從疏朗的樹枝間無聲地吹過。
她記得他寫給她的第一封E-MAIL。
他看了她貼在網上的文章。
他說,有些感覺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有。
隻是你表達出來了。
但有些人藏在心底。
是不想表達,還是沒有表達的能力。
寫出來的每一行文字,能洗刷靈魂上沾染的塵煙。
而始終保持着敏感和清澈。
寫字幾乎是她生存狀态的一部分。
在電話裡,她放自己喜歡的愛爾蘭音樂給他聽。
他說,很美麗的音樂。
而此間,他們相隔千裡。
深夜的電話裡,因為談話觸及到的疼痛,他耐心地聽她的眼淚。
然後輕聲地哄她。
她很久沒有嘗試這樣放肆地哭出聲來。
但是知道這個男人,這個從沒有見過面的北方男人,聽得到她眼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