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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地社會方式麻醉自己。

     她們再次一起去旅行,母親開車,如同童年時一樣,帶着她,現在還帶着她的孩子,一起去清遠山上住宿。

    在她幼小時,每年四季,母親都帶她上山。

    春天看山櫻,夏天聽蟬鳴,秋天看紅葉,冬天看臘梅。

    常住的小旅館叫清宿,一直存在。

    旅館裡有溫泉。

    冬日裸體在露天溫泉裡浸泡,雪就在頭臉上輕輕碰撞,咝咝地融化在滾燙的熱湯裡。

    她很想問母親,相愛能使我們得救嗎,那個在人群裡被孤立的人是要被消滅的嗎,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突然淚流不止。

    母親似感應到她的提問,在一邊輕聲說,承認一種無法得到解決的現實,并且不試圖去回避它,嘗試尊重它,與它共生,那麼,任何事情,也都是可以擔當的。

    你身上的力氣,總是比你自己想象得要強大。

    說完她轉身去,裝作對她的眼淚沒有看見。

    母親背上的紋身是年輕時候就有的,此刻依舊是青黑色,充滿力量。

     她的母親,是個生性獨立的人,所以其實從未真正地溺愛過她,覺得她也應該獨立,所以有時對她輕淡,對她的需求或情緒故意不見,向前一步,等待她自己振作。

    母親亦從不在别人面前炫耀她,認為她美或聰明,這都是為人父母經常有的自然舉動,覺得自己的孩子高于他人。

    母親從不如此。

    哪怕一絲絲自豪或沾沾自喜都沒有。

    但母親識别并且也支持,告訴她要學習卓爾不群的能力。

    這是她對她的唯一要求。

    其他的孩子在歡呼的時候,你未必要跟着他們同樂,除非你真正覺得有樂趣可找。

    不要畏懼我們自身的孤獨。

    永遠。

    永遠都要如此。

    母親催促她獨自出去旅行。

    她一直在帶着她到處旅行,但最終期待的是,她能獨自帶着自己去旅行。

    在她房間的牆壁上,貼有一幅世界地圖。

    在房間裡存在最久的童年禮物,就是世界地圖,和一段用水彩筆寫在牆壁上的言論。

    她十三歲的時候,被獨自送去英國讀書。

    一去九年。

    住在陌生人的家裡,嘗試與别人共同生活。

    掉着眼淚打電話回家是沒有用的。

    所以,她隻花了一段時間,就被迫适應了自己所面對的一切不适與困難。

     她成年之後的困惑,比常人更多。

    因童年時,母親身上時時散爍的敏感和内省,全部被吸收與滲透。

    如同折射來自其他星球的光線的月亮。

    她沒有過戀愛,卻有一段持續了十二年的異國婚姻,在未嘗不是艱辛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

    母親給予她的潔淨生活,使她處于一種停頓的狀态。

    月亮的背面是什麼。

    絲絨底下的深淵又是什麼。

    她缺乏足夠的想象力,無法得知。

    對感情她有許多困惑,需要自身解決,無法求教于任何人。

    即使她的母親,婚姻也是失敗的。

    母親亦從未能夠與男子相處長久。

     她去了西北一個偏遠荒涼的小縣城,隻為觀看附近的古老壁畫和石窟。

    在那裡邂逅來自陌生地的年輕男子,他身份不明,隻說自己未上過大學,做過建築工人和司機。

    但他聰慧,眼睛可以看到人的内心。

    這是天分,不是能力。

    她當然從不具備與人輕易交換感情的能力,她的性格是緊繃的,内隐的,需要來自另一個人具備誠意和堅韌的長時間的挖掘與守候。

    她知道這是一種得不到回應的固執封閉。

    沒有人會願意為另一個人付出這樣的代價。

    在快速生産快速消費的時代,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系更加顯得貧瘠無趣。

    這個男子,一直更随在她的身後,照顧她,陪伴她。

    他不知道她的年齡,過往,現實。

    他隻是跟随她。

    一種單純的喜悅和領會,如同鹿憑借空氣的水汽靠近湖邊的草地。

    就這樣,看完了那漫長的破損的壁畫和石窟。

    她隻覺得心裡十分十分的靜。

    在荒漠夕陽中,感覺到在繁華都市裡從未存在過的堅定實在。

    她已逗留了很久,三天後就要離開。

    他很自在,穿球鞋,布襯衣,随身帶着帳篷和行囊,風塵仆仆,結束三個月的全國旅行之後,他将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他們從未告訴過彼此,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這要的相遇稀松平常,在旅途中經常發生,不值一提。

    兩個人,不過是茫茫人海裡背負各自皮囊和前因的個體,在渺茫世間徘徊。

    最後的三天,他們沒有過多交談,隻是生命最本能的方式來探索彼此的質地。

    行動此時勝于一切思索。

    在彼此的理性,在無至盡得機械的下意識的欲望中,在溫柔的粗暴的竭盡全力的渴求中,接近一種透明而輕盈的質地。

    這積累中的持續中的能量的交換與爆發,最終成為一種對自我挑戰的儀式,是卑微肉身試圖抵達宇宙渺茫中心的過程,一種超越的企圖和實踐,以此突破禁忌和見解。

    此時,語言,思想,及一切文明的方式都是一種裝飾。

    黑暗中所靠近的,是彼此尚在母親腹腔中蜷縮着身體輕輕呼吸時的孤獨和天真。

    這也是身體裡面最明亮最灼熱的一個光源。

     在白天,他們依舊是兩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帶着各自因為激情而接近傷損的身體,在小縣城庸碌的街道上行走,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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