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像我一樣。
可是你沒有。
我認為我一直都盡量不去改變你,因為你太脆弱。
我總看着你在夜晚神情憂郁,望着落雨出神。
每當這時我就想,他很容易控制,他很簡單。
然而你很脆弱,路易,你是某種标記,既是吸血鬼,又像是人。
你和巴貝特搞的名堂把咱們倆都暴露了,你似乎要把咱們兩個都毀滅掉。
’
“‘我難以忍受看着你這樣做。
’我說着轉過身去,那女子的目光像要穿透我的肉體。
他說話的時候,她躺在那裡一直盯着我。
“‘你能忍受的!’他說,‘昨晚我看到了你是怎麼對待那個孩子的。
你是吸血鬼,和我一模一樣!’
“他起身朝我走來,但那個女子擡起了身,于是他轉身又把她揉倒。
‘你看我們要不要也把她變成吸血鬼?與我們共生?’他問我。
我馬上回答說:‘不!’
“‘為什麼?就因為她是個妓女嗎?’他又問道。
‘而且是個該死的高價妓女?’
“‘她現在還能活嗎?還是已經失血太多?’我問他。
“‘真令人傷心!’他說,‘她活不成了。
’
“‘那就殺了她。
’她又開始尖叫,而他隻是坐在那兒,我則轉過身去。
他在那裡微笑。
那個女子把臉轉向緞面,抽泣起來。
她幾乎神志不清了,一邊哭泣,一邊祈禱,祈求聖母馬利亞救她,不時地用雙手去捂臉捂頭,手腕上的血滴在了頭發上、緞面上。
我彎腰去看她。
她快死了,真的,她的眼睛發紅,但周圍的組織已經發青了。
她對我微微一笑。
‘你不會讓我死的,對吧?’她低聲說道,‘你會救我的。
’萊斯特伸手拿起她的手腕。
‘但是太晚了,寶貝,’他說,‘看看你的手腕,還有你的胸口。
’他說着摸了摸她咽部的傷口。
她用手一摸,不由得張大嘴倒抽一口冷氣,再也喊不出聲了。
我瞪着萊斯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臉和我的臉一樣光滑,但因為吸了血的原故,他更充滿生機,但卻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
“他沒有像舞台上的惡棍那樣發出獰笑,也不像是喜好虐待而樂于看她受罪,他隻是那麼看着她。
‘我從沒想幹壞事,’她哭着說,‘隻是做了不得已的事情。
你不要讓我受這份罪,放開我。
我不能就這麼死,我不能!’她又抽泣起來,沒有眼淚,聲音很小。
‘放了我,我要去見牧師,你放了我!’‘我的朋友就是牧師,’萊斯特像開玩笑一樣微笑着說。
‘這是你的葬禮,親愛的。
你看你就像是參加了個宴會,然後就死了。
但上帝給了你又一次機會赦免你的罪,你明白嗎?把你的罪孽告訴他。
’
“她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用祈求的眼睛看着我。
‘真的嗎?’她輕聲問。
‘嗯,’萊斯特又說,‘我看你不想悔過,親愛的。
那麼我要關上蓋子了!’
“‘别,萊斯特!’我大喊一聲。
那個女子又尖叫起來。
我實在無法再目睹這一切。
我彎下腰,拿過她的手。
‘我記不清我的罪孽了,’她對我說道。
這時我眼睛看着她的手腕,決定殺了她。
‘别想了,隻要對上帝說一句你很懊悔就行了,’我說道。
‘然後你就死了,一切也就結束了。
’她躺着,閉上了眼睛。
我在她的手腕上咬了一口,然後把血吸幹。
就像做夢一般,她動了一下,嘴裡還說了個名字。
我感覺到她的心跳逐漸慢了下來,像是催眠了一樣。
我站起身,感到一陣眩暈、迷亂,便伸手扶住了門框。
我看她的感覺像是在夢裡。
眼前燭光閃爍,我看見她非常平靜地躺在那兒,萊斯特安然地坐在旁邊,像個哀悼者。
他的神情很平靜。
‘路易,’他對我說道,‘你還不明白嗎?每天晚上你隻有這麼幹才能找到平靜。
沒别的,這就是一切!’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幾乎是柔和的。
他站起身,雙手搭在我肩上。
我走進客廳,想躲開他,不讓他碰我,但态度不夠堅決,沒有能推開他。
‘跟我來,到街上去。
時間不早了,你還沒喝夠。
我要讓你知道你到底是什麼。
真的。
原諒我的笨拙,關于本性問題有許多沒有說明。
來吧。
’
“‘我受不了,萊斯特,’我對他說。
‘你選錯了同伴。
’
“‘可是路易,’他說,‘你還沒試過呢。
’”
吸血鬼停了下來,仔細地看着男孩。
男孩十分驚異,什麼也沒說。
“他說得對,我還沒喝夠。
我被那個女子的恐懼所震撼,就跟着他從後樓梯出了旅館。
人們剛從孔代街的舞廳出來,狹窄的街道上擁擠不堪;旅館裡在舉辦各類晚宴,很多莊園主都全家來到城裡暫住。
我們像在噩夢中一般在他們中穿行。
我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做吸血鬼以來還從沒有過這樣的精神折磨,那是因為我覺得萊斯特的話言之有理。
隻有在殺了人的時候,在那一刻,我才了解平靜。
毫無疑問,殺非人類的動物隻能産生一種模糊的渴望和不滿,這種不滿使我想接近人類,透過玻璃注視他們的生活。
我不能回歸嗎?我再不能變成人了嗎?即便那個女子的血在我體内發熱,使我感到了肉體的震顫與力量,我還在問這樣的問題。
人的面孔在我眼前閃現,就像黑夜裡黑色波濤上跳動的燭光。
我一步步掉進了黑暗。
我已疲于渴念,在街上轉來轉去,望着星星在思索。
是的,的确是這樣,我知道了他說的都是真的,我殺人後這種渴念就會沒有了。
我無法接受這一事實,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