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便士深深吸一口氣。
“跟上次來的時候完全一樣。
”她說。
此刻,她正和湯米站在“陽光山脊養老院”大門前的階梯上。
“怎樣會不一樣呢?”湯米問。
“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好像應該不大一樣——大概是時間的關系。
地方不同,時間的腳步也不一樣,你會覺得時間在有些地方走得特别快,好像什麼事全都發生過了,一切都改變了。
可是在這裡——湯米——你記不記得奧斯丹?”
“奧斯丹?我們度蜜月的地方?當然記得。
”
“記不記得有個牌子上寫‘暫時停’?意思好像是說時間暫時靜止了,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這裡的時間也好像完全停了——切都和以前完全一樣,毫無變化。
像鬼魅一樣。
”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難道準備一直站在這兒談時間,不按門鈴?——别忘了,愛妲姑姑不在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說完,他按按門鈴,“隻有這一點不一樣,我認識的那位老太太還會一邊喝牛奶,一邊談壁爐的事。
那個什麼太太又會吞下頂針或者湯匙什麼的,還有一位可愛的小老太大會在房門口大聲要人送可可給她,裴卡德小姐會下樓來——”門開了,一個穿尼龍套頭衫的年輕女人說;“貝瑞福先生和太太?裴卡德小姐正在等你們。
”
那個年輕女人正要帶他們走進上次那間起居室時,裴卡德小姐就從樓上迎面走下來。
她的态度不及平日輕快,嚴肅之中帶着些悲哀——但并不過分,否則也許會令人感到尴尬。
她很懂得适當地表現應有的态度。
聖經上認為人的壽命是七十年,在她這個地方,很少人會不到七十就死了。
這是大家都料想得到的事。
“真高興你們能來,我把東西放整齊了,你們也方便看。
你們能這麼快來真好,老實說;已經有三四個人等着空房搬進住。
希望兩位能體諒,不要以為我是在催你們”“當然,當然,我們懂。
”湯米說。
“東西都還在範修小姐以前的房間。
”裴卡德小姐說。
她打開他們上次見到愛妲姑姑的那個房間,看起來有點凄涼,床上的毯子疊在略帶灰塵的床罩下,枕頭也放得很整齊。
衣櫥門開着,原先放在櫥子裡的衣服,已經整齊地摺好放在床上。
“一般人通常怎麼辦?——我是指衣服之類的東西。
”兩便上說。
裴卡德小姐用能幹、協助的口吻說;
“我可以告訴你們兩三個機構的名稱和地址,他們很高興接到這類東西。
範修小姐有一件很好的皮袍子跟一件料子很好的外套,我想你們大概用不着吧?不過說不定你們也知道一一些慈善團體,可以把東西送給他們。
”
兩便士搖搖頭。
來另外收起來了。
不過我知道你們今天要來,所以剛剛放到她化妝台右邊抽屜,”“真是謝謝你,”湯米說;“讓你這麼費心,”兩便士看着壁爐上的一幅畫。
那張小油畫畫的是一棟淺粉色的屋子,屋子連着一條蜿蜒的小河,上面架着一座拱橋。
河岸邊停着一艘空船,遠處有兩株白楊樹。
看起來的确很賞心悅目,可是湯米還是不懂,兩便士為什麼看得那麼起勁。
“真好玩。
”兩便上說。
湯米用疑問的眼光看着她。
多年來的經驗使他知道,她覺得“好玩”的事,事實上未必适合用這個形容詞。
“你是指什麼?兩便主,”“蠻好玩,我以前來的時候,從來沒注意過這幅畫,可是很奇怪,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看過這棟房子,也許是跟這棟房子一樣的房子。
我記得很清楚……可是真好玩,偏偏想不出是在什麼時候或者什麼地方看到的。
”
“大概是在不知不覺注意到的心情下注意到的吧。
”湯米說,但卻知道自己的用字有點笨拙而重複,“湯米,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幅畫?”
“沒有,不過我并沒有特别留意周圍的東西,”“喔,那幅畫啊,”裴卡德小姐說:“你們上次來的時候不可能看到,因為我敢肯定以前沒挂在那兒,其實本來是另外一位房客的,後來她送給令姑姑。
範修小姐有一兩次表示喜歡那幅畫,所以那位老太太就送給她,堅持要她收下。
”
“喔,原來如此,”兩便士說:“難怪我以前沒看過。
不過我還是覺得這棟房子很面熟。
你呢?湯米。
”
“我不覺得。
”湯米說。
“好了,我要走了,”裴卡德小姐輕快地說;“有什麼事?”
“她有幾樣首飾,”裴卡德小姐說;“為了安全起見,我本随時通知我。
”
她微笑着點點頭走出去,順手關上房門。
“我不喜歡那個女人的牙齒。
”兩便士說。
“有什麼不對嗎,”“太多了,也可能是太大了——吃起你來更方便——
就像小紅帽的假外婆一樣,”“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奇怪,兩便士。
”
“是有一點。
我以前一直覺得裴卡德小姐很好——可是今天,我忽然覺得她有點邪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