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便士說有這些就太棒了,她的房間很小;但是很舒服,很清爽,牆上貼着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圖案壁紙,床鋪看來也很柔軟舒适,到處都相當幹淨。
“是啊,這種壁紙很好,小姐,”柯普萊太太說,她似乎認定了她是單身,“我們選這種壁紙是為了讓新婚夫婦度蜜月,我們覺得很羅曼蒂克。
”
兩便士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現在的新婚夫婦不像從前有那麼多錢可花了,大部分都在存錢買房子或者買家具什麼的,沒辦法風風光光地度蜜月。
你知道,那些年輕人都小心,不會亂用錢。
”
說完,她又嘩啦啦地下樓了,嘴裡一邊還不停地說着話。
兩便士在床上睡了半小時,恢複一下這半天多的疲勞。
不過她對柯普萊太太仍舊抱着很大的希望,相信隻要自己一旦恢複體力之後,必然能展開話題,得到最大的收獲。
她有把握一定能聽到有關河邊那棟屋子的一切,什麼人在那兒住過,在這附近的名聲如何,附近有過什麼醜聞等等。
當她認識了柯普萊先生——一個難得一開尊口的人——之後,對這些更有信心了,他所說的活多半隻是些“嗯!”“喔”等等表示同意的話,偶而,他也會用更沉默的音調表示不同意。
兩便士看得出,他很滿意讓自己的太太發言,他自己則不時分心想他次日——市集日——的計劃。
就兩便士來說;這種情形真是太理想了,可以用一句口号來表示——“你要什麼消息,我們就有什麼消息。
”柯普萊太太就像收音機或者電視機一樣,你隻要打開開關,就會有滔滔不絕的字句配着許多手勢和面部表情傾吐個不停。
兩便士幾乎可以看到她所說的人物-一在她面前活躍起來。
兩便士吃着火腿、煎蛋和厚厚的面包夾奶油,,一邊稱贊女主人做的黑草莓果醬風味絕佳;一邊用心聽女主人源源不斷提供的消息,以便回房之後可以記在自己的筆記本上。
在這一段時間中,這個地區過去所有的曆史她似乎全都聽到了。
當然,女主人說的時候并沒有按照時間先後的順序,有時候會從十五年前的事跳到兩年前,又跳到上個月,一會兒又談到二十年代的某件事,所以兩便士必須自己留心加以分别。
不過她也沒有把握自己最後會得到什麼結果。
她所按的第一個鈕并沒有發生作用。
她首先提到藍凱斯特太太。
“我想她應該是這附近的人,”兩便士有意用模棱兩可的口氣說:“她有一幅畫——畫得很不錯;我想那位畫家在這兒還蠻有名的。
”
“你剛才說她姓什麼?”
“藍凱斯特太太”“沒有,我不記得這裡有姓藍凱斯特的人了。
藍凱斯特——藍凱斯特——記得有位先生在這裡發生過車禍,不對,我想到的是他的車子——藍轍斯特牌的,對;的确沒有藍凱斯特太太。
會不會是波頓小姐?我想她現在應該有七十歲了,說不定她嫁了位藍凱斯特先生,她離開這兒出國了,聽說她的确結了婚。
”
“她送我姑姑那幅畫,是一位鮑斯康貝爾先生畫的——我想應該是這個姓,”兩便士說:“好棒的果醬。
”
“我不像一般人那樣放蘋果,他們說加蘋果會更有粘性,可是我覺得味道根本完全變了。
”
“是啊,”兩便士說;“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
“你剛才說到誰?我隻聽到鮑什麼來着——”
“我想是姓鮑斯康貝爾。
”
“喔,我記得鮑斯何溫先生。
我想想看,至少有十五年了吧。
有好幾年,他都經常來。
他喜歡這地方,也租了間房子,在哈特農場上,是給仆人住的。
可是後來國會又蓋了棟新房子專門給勞工住。
“鮑先生是職業畫家,常常穿一種很好笑的外套,可能是天鵝絨什麼的;平時常常有破洞。
他喜歡穿綠色或者黃色襯衫。
喔,他所用的顔色可真多。
我喜歡他的畫,真的很喜歡。
他每年舉辦一次畫展,我想是聖誕節左右,不,不對,一定是夏天,他冬天不會來。
的确畫得很好,不過沒什麼特别引人注意的題材,你了解我的意思吧?通常隻是一間屋子,幾棵樹和籬笆後面的兩三頭牛,可是都畫得很好,很安詳,而且色彩很豐富。
不像現在有些年輕人那樣。
”
“這裡有很多畫家來嗎?”
“其實也不多,夏天有一、兩位女士偶而來畫點速寫,不過我覺得她們畫得實在不怎麼樣。
一年前來了個自稱是畫家的年輕人;胡子也不好好刮,我實在不喜歡他的畫,可笑的顔色塗得滿紙都是,什麼都看不出來,可是居然銷路不錯,而且價錢還不便宜呢。
”
“應該賣五鎊一張才對。
”柯普萊先生突然第一次開口加入談話,兩便士吓了一跳。
“外子覺得,”柯普萊太太又擔任起解說人的身分,“任何畫都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