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值得繼續生活下去的東西了。
這一點,她到了摩洛哥才認識清楚。
在倫敦有一種古裡古怪的混亂感覺,以為隻要她能夠到别的地方去,她就能夠把留下的東西忘掉而開始一種新的生活。
因此,她就訂購了來這個地方旅行的飛機票。
這裡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使她想到過去,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地方,一個有許多她如此喜愛的美麗事物的地方。
陽光、純淨的空氣,新人和新事物。
她曾想,在這裡事物完全不同。
然而,事物并沒有什麼不同。
事物還是一樣。
事實是十分簡單而不能逃避的,她,希拉裡-克雷文再沒有繼續活下去的願望了。
事情就是那樣簡單。
要是霧沒有從中作梗,要是她乘坐了那架她預訂了機票的飛機,也許問題現在早已解決了。
現在她可能已經躺在某一個法國官方的公墓裡,肉體摔得殘缺不全了,但精神卻得到了安甯,擺脫了痛苦。
當然,這樣的結局現在還可以達到,但這需要費一點事。
要是她當時随身帶着安眠藥,事情将十分好辦。
她記得她曾經怎樣問過格雷醫生以及格雷醫生回答她的問題時臉上那種頗為奇怪的表情。
“最好不吃安眠藥。
最好學會自然而然地入睡。
開始可能很困難,但終究會睡着的。
”
哦,格雷醫生臉上那種古怪表情,當時他是否已經知道或懷疑她會走這一步?哦,那不應當很困難。
她毅然地站起來。
她要到藥店去。
3
希拉裡一向認為,在外國城市裡藥很好買。
當她發現情況并非如此的時候,她頗有點感到意外。
她去第一個藥店的藥劑師隻賣給她兩劑藥。
那個藥劑師說,如果她要買兩劑以上,需有醫生的處方。
她笑着謝了謝他,就若無其事地迅速走出了藥店。
這時恰好有一個個頭很高、面色嚴肅的青年人也往藥店裡走,幾乎和希拉裡撞了個滿懷。
那個青年人用英文向她說了聲對不起。
當她離開藥店時,她聽見那青年人要買牙膏。
這青年人要買牙膏。
不知怎的,希拉裡覺得有趣。
這多麼可笑,多麼平常,多麼普通啊!接着,一陣劇痛襲擊她。
因為那個青年要買的那種牙膏正是奈傑爾經常喜歡用的那一種。
她穿過街道,走進對面的另一家藥店。
在她回旅館之前,她已經跑了四家藥店。
使她有點兒高興的是,在第三家藥店裡,那個面孔嚴肅的年輕人又出現了,并且又固執地詢問在卡薩布蘭卡的法國藥店裡通常并不儲存的那種牌号的牙膏。
希拉裡在下樓吃飯前更換了上衣,并且打扮了一下面孔,這時她幾乎是無憂無慮的。
她放意要遲一會兒下去,因為她渴望不要碰上任何一個旅伴或同飛機上的任何人。
其實,這幾乎不可能,因為她坐的那架飛機又繼續飛往達卡了,而她認為她是在卡薩布蘭卡中途下機的惟一旅客。
在她進去的時候,餐廳裡幾乎沒有什麼人了,她隻看到在靠牆那張桌子上,那個面孔像貓頭鷹一樣的青年人快要吃完晚飯。
他一邊吃飯一邊在讀一份法國報紙,似乎對所讀到的東西十分感興趣。
希拉裡吃了一頓帶半瓶酒的豐盛晚餐。
她感到有點兒醉意和激動。
她這樣想,“畢竟這是最後一次冒險。
”然後,她吩咐服務員送一瓶維希礦泉水到樓上她的房間裡,就離開餐廳上樓了。
服務員送來了維希礦泉水,打開瓶蓋,把瓶子放在桌上,向她道了晚安,就離開房間了。
希拉裡寬慰地舒了一口氣。
在服務員跨出門時把門随手關上以後,希拉裡走到門那裡,轉動鑰匙把門鎖上。
她從梳妝桌的抽屜裡拿出從藥店裡買來的四包東西,并把它們打開。
她把藥片放在桌上,并倒了一杯礦泉水。
既然藥劑是片狀的,她隻需要藥片吞進去,并用維希水沖下就行了。
她脫了外衣,把晨衣裹在身上,又回去坐在桌邊。
心髒跳動得很快。
現在她感到有點兒恐懼了。
但那恐懼隻是一種輕微的蠱惑,而不是什麼會促使她放棄她計劃的畏縮。
她十分鎮靜,對自己所要幹的事認識得十分清楚。
這是最後的逃避,真正的逃避。
她呆呆地看着寫字台,心裡考慮着是否應當留下一張條子。
最後,她決定不留條子,她沒有什麼親屬,也沒有親密的朋友,總之,沒有一個她願意訣别的人。
至于奈傑爾,她不願意給他加上無用的悔恨和負擔,即使她寫一個條子就能達到這個目的。
奈傑爾也許會在報紙上讀到這樣一條消息:一位叫希拉裡-克雷文的夫人在卡薩布蘭卡因服安眠藥過多而死亡。
那也許隻是報上的一小段消息。
奈傑爾是會按這條消息的字面含義來接受這條消息的。
“可憐的希拉裡,”他會這樣說,“你真倒黴。
”也許,在内心深處,他還會感到相當寬慰呢。
因為,她猜想,她是奈傑爾良心上的一個小小的負擔,而奈傑爾是一個希望自己輕松自在的人。
現在,奈傑爾似乎離得很遠、很遠了,令人難以理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