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寇夫婦和維琴妮亞。
巡官像置身夢境般昏昏沉沉,又咳,又嗆,又喊,拎起一桶又一桶的水向緊閉的實驗室門潑去,他聽到救火車的警鳴……
情勢緊急。
刺耳的煞車聲通告救火車抵達,救火人員動手接水管,把水管沿着屋邊的巷道拖往後花園。
火舌從圍着鐵欄杆的窗戶伸出來,救火梯被升上去,斧頭擊碎尚未被燒熔的窗玻璃,一道道水柱從鐵栅欄之間直射入實驗室……
正當救火人員蹒跚地拖着水管進屋上樓時,蓬頭亂發、一身污黑、滿眼血絲的薩姆,站在屋外的人行道上,清點他身邊衣着單薄、不住發抖的人頭。
所有人都在,不……不是所有人都在!
巡官的臉一下因痛苦和恐怖而扭曲。
他跑上階梯,撞進房子,趕上二樓,一路上跌跌撞撞跨過濕漉漉的水管。
一到樓上,他直奔史密斯小姐的房間,墨修接踵而上。
他踢開房門,沖進護士的房間。
史密斯小姐像一座白色的山丘,裹着一身寬大的睡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露易莎·卡比安一臉野獸陷入絕境的表情,不知所措,全身哆嗦,匍匐在護士身上,掀動鼻翼嗅着苦辣難聞的煙味。
薩姆和墨修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個女人弄出房子……
而且似乎剛好及時。
因為當他們正踉跄地步下屋外的石階時,從他們身後,從他們頭上,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一片火光像炮彈爆炸般,從屋後實驗室那裡爆裂出來。
一聲驚雷般的爆炸後,是一瞬間令人錯愕的靜谧,然後傳來救火人員困身火海的嘶聲叫喊……
可避免的終于發生了,實驗室裡有些化學品受火引爆。
一輛救護車鳴笛而至,一隻隻擔架送進又送出,有一名救火員受了傷。
兩小時之後,火被撲滅,最後一輛救火車離去時,天空正好微露曙光。
暫避于隔壁崔維特船長的磚造房子的黑特一家和其他人員,疲憊地爬回燒焦的老巨宅。
穿着睡衣睡袍的船長,木制義肢在人行道上發出空洞的回響,他協助蘇醒過來的史密斯小姐照顧露易莎·卡比安,無助的露易莎簡直吓呆了,出奇地歇斯底裡。
接到電話通知的米裡安醫生業已抵達,忙着供應鎮靜劑。
樓上實驗室慘不忍睹。
門已經被炸掉,窗戶的鐵欄杆都松松垮垮的,架子上大部分的瓶罐都破破碎碎,地上濕漉漉的一片。
床、衣櫃和書桌全部都燒焦了,大多數蒸餾器、試管和電子儀器的玻璃都被燒熔了。
奇怪的是,二樓其他地方的損害不大。
滿眼血絲的薩姆闆着一張鐵灰臉孔,把衆人集合在樓下的圖書室兼休息室,各處都有刑警站崗。
現在沒有人敢亂開玩笑,也沒有人敢發脾氣或違抗命令,多半時候他們都消沉地坐着,女人甚至比男人還要安靜,彼此呆滞地互望。
巡官走到電話旁,打電話回警察總局。
他先和布魯諾檢察官談,又和警察局長柏巴奇陰沉地對話良久,然後他撥一通長途電話到紐約州藍斯克裡夫的哈姆雷特山莊。
線路有些問題。
薩姆等着,對他而言,這已是出奇的有耐性。
等他終于聽到哲瑞·雷恩的駝背侍從老奎西暴躁發顫的聲音,才一古腦兒把當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詳細描述一番。
耳聾無法親自接電話的雷恩站在奎西旁邊,經由奎西的唇語,一點一滴地了解巡官在電話裡傳述的故事。
“雷恩先生說,”等薩姆講完,老駝背尖聲問,“你知不知道火是怎麼引起的。
”
“不知道。
告訴他,屋頂上的煙囪入口每一秒鐘都有人看守,窗戶都從裡面鎖起來,沒有被人動手腳,實驗室的門整晚都有我的手下墨修看着。
”
巡官聽見奎西尖聲複述這些話,然後遠遠傳來雷恩深沉的語聲。
“他說,你确定嗎,巡官?”
“我的天,我當然确定!正因為這樣我才搞不懂,那隻火蟲到底是怎麼溜進去引火的?”
奎西複述之後是一片沉默。
巡官等着,堅尖了耳朵,然後奎西說:“雷恩先生要知道,起火爆炸以後,有沒有人試圖進去實驗室?”
“沒有,”薩姆吼着說,“我還特别留意了。
”
“他說那麼馬上派個人守在那個房間裡,”奎西尖着嗓子,“除非等一下還會有消防人員來。
雷恩先生今天早上會過去,現在他确定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說……”
“哦,他确定,他确定嗎?”巡官焦躁地問道,“那他比我厲害。
喂!問他有沒有料到會發生這場火災!”
一段停歇,然後奎西回答:“沒有,他說,他沒料到,對他全然是意外,他無法理解。
”
“感謝老天爺,還有事情能難得倒他,”薩姆咆哮着,“好吧——告訴他早點來。
”
當他要挂下電話時,他清清楚楚地聽到雷恩悄悄地——悄悄地——對奎西說:“一定是,所有的事都指向這個……但是,奎西,這實在太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