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了,張口結舌地凍結在座位上,叉子停在桌面和嘴唇間的半空,伸出去拿鹽的手靜止不動……黑特太太尖叫一聲,雙膝跪落在一動不動的嬌小軀體旁。
“他中毒了!他中毒了!哦,我的天……傑奇,講話——跟媽媽講話!”
薩姆粗魯地把她推到一邊,護住小男孩的下巴,他用力捏擠,直到嘴巴打開來,然後把一根手指探進男孩的喉嚨,一個微弱的咕噜聲……“不準動,所有的人!”薩姆大喊:“叫醫生,墨修!他——”
命令才發出一半,他臂中的小軀體隻往前彈一下,然後就像一堆濕漉漉的衣服整個癱了。
即使他瞠目結舌的母親也明白可見,小男孩已經斷氣了。
相同地點,晚間八時
樓上幼兒房裡,米裡安醫生來回踱步——米裡安醫生正好在悲劇發生前一個小時,才從他的周末之旅歸來。
黑特太太歇斯底裡地吸泣,半狂亂地把小兒子比利顫抖的身子緊抱胸前,比利哭他的哥哥——害怕地抓着他母親。
黑特家人圍繞在靜止的小屍體床邊,無言,陰郁,互相回避視線。
門檻上站着一群刑警……
樓下餐廳裡兩個人——薩姆巡官和哲瑞·雷恩,後者的眼裡充滿了痛苦,一勝病容——那種病容是連他的演技也無法掩飾的。
他們都沒講話。
雷恩疲乏地坐在桌旁,瞪着掉在地上。
死去的男孩喝下最後一口蘇格拉底藥劑(指為誘使對方暴露真相而僞裝無知的“蘇格拉底反諷法”。
——譯)的牛奶杯;薩姆步聲如雷地踱來踱去,他面露憤怒,喃喃自語。
房門打開來,布魯諾檢察官搖搖晃晃地走進來。
“一團糟,”他叨叨地念着,“一團糟,一團糟。
”
姆憤憤地瞪雷恩一眼,雷恩頭也不擡,僅呆坐着輕撥着桌布。
“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檔幹事,薩姆。
”布魯諾怒吼。
“真他媽的!”巡官咆哮,“最氣我的是,他偏偏要在現在放棄,現在,為什麼,老兄,你現在不能放棄!”
“我必須,”雷恩僅僅如此回答,“我必須,巡官。
”他起身,生硬地站在桌邊,“我沒有權力再幹涉。
小男孩的死亡……”他舔一下幹燥的嘴唇,“不,我根本就不應該加入你們,請讓我走吧。
”
“可是雷恩先生……”布魯諾有氣無力地開口。
“我沒有辦法再說什麼來自我辯解,我搞出一個最可怕的亂子,小男孩的死是我的錯,是……單單我一個人的錯。
不……”
“好吧,”薩姆低聲應道,怒火已經消弭,“你有權力要求退隐,雷恩先生。
如果這件事有什麼叫人怪罪的地方,都會落在我身上,如果你要這樣一走了之,什麼也不解釋,也不指點一下你一直在追查什麼……”
“可是我已經告訴你了,”雷恩毫無生氣地說,“我已經告訴你了。
我錯了,就是這樣,錯了。
”
“不,”布魯諾說,“你不能這麼簡單地一走了事,雷恩先生,這裡頭還有更深一層的東西。
當你要求薩姆把手下調開,留給你一個無障礙空間,你那時心裡……有個很清楚的主意……”
“當時确是如此。
”布魯諾突然驚悸地注意到,雷恩的眼睛黑了一圈。
“我以為我有辦法防止進一步的陰謀,結果發現不能。
”
“所有這一大堆戲法,”薩姆吼着說,“你以前那麼斬釘截鐵說下毒是一個障眼法,都不是當真的,沒有多少是真話!”他咆哮一聲,兩手把面頰罩起來,“告訴你,這件事證明這裡發生的根本是一場批發式大屠殺,他們那群人,注定要被全部殺光……”
雷恩哀痛地垂下頭,欲言又止,然後走向房門。
他連帽子也沒拿。
到了門外,他停步片刻,仿佛遲疑着是否要回頭,然後,挺了挺胸膛,走出房子。
德羅米歐在人行道旁等他。
半昏沉的夜色中,一群記者向他湧來。
他甩脫他們,踏進車内,當轎車疾駛而去時,他的臉深埋在雙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