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動的淚珠終于落了下來,她,能領會到寒松齡内心中對她的那份關懷,也能體會出他決定留下來與自己同行之前的那份心靈争鬥的痛苦。
當着這許多人,白鳳公主不願流露出内心那份激動,她隻簡單地道:“那現在就動身吧!”
單劍虹道:“公主不帶些日常需用之物嗎?”
憶蓮怕寒松齡中途再變挂,聞言道:“我與姊姊先去收拾收拾,公主與寒公子可以先行,以免天黑之前趕不出山區,我們随後就追上來。
”話落未等公主同意,首先向依依不舍的四婢道:“四位妹妹,走,跟我們一塊去收拾收拾,公主此去,不會短時間内就可以回來的。
”
四婢看看白鳳公主,白鳳公主雖然自己也不知道何時回來,但仍然含笑朝她們點點頭道:“你們留在宮内吧,等會兒就不要再下來了。
”
四婢依戀地點點頭,跟着憶蘭姊妹向内谷白鳳公主居處馳去。
寒松齡沉重地向四周看了一眼道:“公主不等那兩位姑娘回來嗎?”
白鳳公主掃了寒松齡一眼,道:“她倆會趕上來的,”話落向四周谷中的武士掃了一眼,道:“從今以後,這裡一切聽憑單總監指揮,音夢谷也不再限制各位出去了。
”說完又轉向單劍虹道:“單總監,留在這裡的全是一些異鄉之人,你要善待他們,我走了。
”
單劍虹唯唯聽令,然後高聲道:“兄弟們,排隊送公主及寒少俠。
”
白鳳公主搖搖頭道:“不用了,大家就待在這裡吧。
”
單劍虹看看兩側迅速列好了的壯士,恭敬地道:“公主,這是本谷弟子一番誠敬之意。
”
白鳳公主有點黯然神傷,她别過頭去,平靜地道:“送君千裡,總須一别,不要送了,如果在臨去之前還要我下命令的話,那麼,這就是命令了。
”話落一橫心,大步向谷口的方向走去。
寒松齡向周圍那些帶有依戀與敬仰的肅穆面孔掃了-眼,一抱拳,轉身走在白鳳公主前面。
一直目送二人消失于谷道轉角處,單劍虹才吩咐谷中弟子各自休息去。
由谷中到谷口,雖然隻有一裡左右,但為了等憶蘭姊妹,兩人步伐不能太快,因此,走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但是,時間雖長,兩人卻誰也沒開口。
寒松齡先到谷口;他住腳回頭望了一眼,對走過來的白鳳公主道:“公主,可要在這裡等等她們?”
白鳳公主道:“到谷口再說吧。
”
寒松齡沒有再說話,先動身進入谷道中。
一直走完那條狹窄綿長的谷道,兩人誰也沒再開口,隻是那麼一前一後的默默地走着路。
寒松齡再次停住在谷口,雙目望着谷外白茫茫的雪地,似在想什麼。
白鳳公主在寒松齡身側三尺左右處也停了下來,谷外冷冽刮面的寒鳳,吹得她身上羅衣飄動,狀有嬌不勝寒之感。
好一陣子,寒松齡才收回目光,好像突然想到了身側有個公主似的,他轉過臉來。
看到冷鳳吹動着的羅衣,第一個感覺,寒松齡想到了冷,幾乎什麼沒有想,他伸手去解罩在外面的長衣,但隻解了兩個扣子,便停了下來了。
這些,白鳳公主都看到了,她芳心中湧上一絲暖意,輕聲道:“寒公子,你覺得熱?”
寒松齡一怔,脫口道:“沒有。
”
白鳳公主道:“那你解外衣作什麼?”
寒松齡俊臉微微一紅道:“在下忘了公主的衣物馬上就要送到了。
”
白鳳公主幽幽地一歎道:“寒公子,這是真話嗎?”
寒松齡避開白鳳公主的目光,視線再度凝向白色雪野道:“也許不是真的。
”
白鳳公主并不就此放開,追問道:“那為什麼又停住了?”
淡漠地道:“公主,我突然想到我身上的每一件東西都沾滿了血腥氣息。
”
白鳳公主黯然地道:“怕我沾上。
”
寒松齡沒有再開口。
撩撥開吹散在額前的烏雲秀發,白鳳公主道:“寒公子,你不想再說什麼了,是嗎?”
寒松齡慢慢轉過臉來,沉聲道:“公主,你的世界與我的不同,我說的與想的,都與你截然不同,公主,我們能談些什麼?”
白鳳公主道:“寒公子,每個人的世界都不會完全與别人相同,因此,人人需要要互相适應。
”
寒松齡微微一愣,突然失聲笑道:“公主,你看我能适應别人嗎?”
白鳳公主望着那張俊臉,連想都沒想道:“是否要去适應别人,在你,寒公子,你認為自己還有重于任何事情的事情需要你去想去做,因此,你不會那麼做,但是……”她舐了舐那豔紅的小嘴,緩慢地道:“别人會去适應你。
”
寒松齡一怔道:“公主取笑了。
”
白鳳公主道:“你并不在乎任何人取笑,你是嗎?”
寒松齡目光從白鳳公主臉上再次轉到雪野裡,淡漠地道:“事實上,确是如此。
”
白鳳公主凝重地道:“事實上,我說的也不是取笑之言。
”
寒松齡沒有回話。
白鳳公主又道:“寒公子,你仍然不信是嗎?”
寒松齡道:“公主,如果你說的是不取笑的話,日後事實會證明你錯了。
”
白鳳公主凝重而顯得有些吃力地道:“即使錯了我也無怨無悔!”
寒松齡驚異地望着她那對醉人的眸子,他想從那裡找些不真實的成份,但他所看到的除了坦然與誠懇之外,别的卻一無所見。
首先湧上心頭的是種難以言喻的喜悅,但是,當寒松齡想到自己日後的處境之後,那份喜悅立時便冷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沉沉的重擔壓在心上,他迷茫而又仿惶地道:
“公主,為什麼?隻為了你曾受過我的幫助嗎?還是,為了你日後的行動需借我之力?”
白鳳公主幽幽地笑了笑,那雙明亮的眸子中漸漸罩上-層薄薄的淚痕道:“寒公子,你知道你說這些都不會是理由,你也知道什麼改變了我,但是,你卻想壓制着它,為什麼?”
寒松齡仍是那麼彷惶道:“公主,你不覺太自信了嗎?”
白鳳公主凄然笑了笑道:“寒松齡,你不管說什麼我也不會惱怒的。
寒松齡,我曾打過你,也曾辱罵過你,但你卻贈藥于我,還清除了音夢谷的内亂,你又為什麼?隻為了我是公主?隻為了我是個弱女?隻為了路見不平?寒松齡,你說我說的這些對嗎?”
寒松齡深深吸了口氣,又深深吐了出去,沉重地道:“是的,公主,不是為了這些,也許,寒某該說隻是為了一份自私之心。
”
白鳳公主眸子中的淚珠終刁:滾落下來,她幽幽地道:“私心是占有,但你卻是舍去。
因為,直到現在,你仍在擔心,仍在猶疑,擔心我跟你在一起的危險,因此,你猶疑着該不該與我同行,是嗎?”
寒松齡緩慢地點點頭道:“公主,你看透了寒松齡所想的一切了,這是我一直沒預料的,這樣也好,公主,常言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公主,你知道我說這話的含意,因此……”
白鳳公主道:“寒松齡,你當然也聽說過‘春鳳得意皆朋友,欲尋知音難上難’這句話,我相信你也知道這句話的本意吧?”
寒松齡心頭一震,脫口道:“公主,假使寒松齡以能算是知音的話,你已經尋到了,因此……”
白鳳公主截住寒松齡未出口聽話,堅決地道:“不錯,我尋到了。
因此,我不願失去他,生命固然珍貴,真情之價更高,寒松齡,你還要我說什麼?”
寒松齡沖動地猛上兩步,面對面地站在白鳳公主面前痛苦的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明知道面前是個陷坑,而我們卻睜着眼往内闖?”
白鳳公主慢慢地伏在寒松齡胸上,以帶淚的臉兒貼着寒松齡的頸項,道:“不為什麼,真的,不為什麼,隻為了我們不能分開,因此,我們要走同一條路。
”
寒松齡輕撫着那柔軟的秀發的手顫抖着,他以空洞而又似起自遙遠的天際的聲音道:
“春蠶到死絲方盡……”
白鳳公主流淚輕聲道:“蠟燭成灰淚始幹……”
寒松齡慢慢地低下頭去,灼熱的雙唇緩慢地印在那雙迎上來的豔紅小嘴上,然後膠合于一處。
寒鳳仍在冷冽地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