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但黑暗過去,黎明接着就來臨了。
晨光熹微中,一艘簡陋而窄小的帆船,緩緩駛進福州灣。
船身是巨木挖成,風帆卻是綴補起來的一大塊獸皮,掌舵的年輕孩子,衣衫陳舊,肩上卻插着一柄短劍。
船頭上站着個儒衫少年,神情憂郁,而船艙帆桅下,卻端然坐着一個混身赤裸,發毛盡秃的壯漢。
這奇怪的船隻,奇怪的乘客,登時轟動了福州港。
但船上三位怪異的乘客,對人們好奇和驚訝,視若無睹,相繼棄舟登岸,昂然向市街走去,那壯年無毛漢子手上,提着一隻極沉重的包裹。
他們先在街上,購買了幾套衣帽,秃頭壯漢從包裹裡掏錢付賬,竟是沉甸甸的整錠純金。
此後,他們又到客店中沐浴換衣,等到再從客店出來,秃頭壯漢已穿上整套衣衫,頭上戴了帽子,另外兩人,更同着儒衫,渾身已煥然一新。
客店中人,對三人來曆,紛紛議論揣測,三位怪客并未多停,到市上選購了三匹駿馬,便匆匆出城而去。
他們留給人們無限的驚疑和訝詫,甚至沒有一個人曾跟他們交談過一句話,如果有,那就隻有當他們投店的時候,吩咐備水洗澡,離店的時候,曾問過去少林寺的途徑方向。
于是,傳言紛紛。
有人說,這三人是到少林寺投師習武的。
也有人說,他們隻怕是海外的異人,要找少林寺的和尚較量武功。
總之,這三人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更突然的,是他們在第二天傍晚,趕到嵩山腳下,一直催馬迳上少室峰,大踏步就向聞名天下的少林寺直闖。
這時侯,中原武林雖然懾服在“飛雲山莊”統禦之下,但少林一派,卻仍然隐為中原各門各派盟主,寺中僧衆近千,個個身負武功,豈是任人亂闖的所在?
當三人才到峰上,已有少林弟于,暗中飛報入寺。
不過,沒想到寺中知客增人剛迎到大殿門口,三人已經直奔進來,知客僧暗吃一驚,連忙橫身攔路問詢,道:“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是來守随喜?還是有事專程登山,為何這等匆忙?”
儒衫少年含笑拱手道:“恕我等冒昧,我們因有件要緊之事,必須面見貴寺掌門方丈明空禅師,所以專程登山,煩大和尚替我們通報一下。
”
那知客僧人眼中閃露出驚疑的光芒,問道:“不知三位施主尊姓大名,有什麼要事,可否由貧僧轉報?”
少年道:“我姓陶,那是我盟弟,姓秦,這一位姓辛,我們這件緊要的事,必須面見方丈,才好詳說。
”
知客僧越加驚疑地向三人細細打量一陣,目光又落在儒衫少年身上,訝然問道:“施主姓陶,敢問尊諱如何稱呼?”
少年道:“我叫陶羽,大和尚不必多問,快請給我們通報吧!”
“陶羽!”知客僧重覆念了一遍,臉上驚容更盛,冷冷地又問道:“陶施主可是從飛雲山莊來的?”
陶羽焦急地道:“不錯,我就是飛雲山莊的陶羽,煩你快去通報一聲……。
”
誰知這句話還沒講完,知客僧突然臉色一沉,冷冷說道:“原來果真是飛雲山莊少莊主駕到了,自然要立即通報,且請客房待條,小僧當即傳報方丈,請他即來迎接。
”
陶羽尚未會過意來,笑道:“不敢當得迎接二字,大師傅就帶我們到方丈室去,豈不更好?”
知客僧忽然重重哼了一聲,道:“少莊主錯了,敝寺雖然敬服貴莊武功。
但少林百年守規,卻不能破壞,少莊主仍請客室待茶,小僧好去通報。
”
陶羽等無奈,隻好随那知客僧退到客室,小沙彌奉上香茗。
知客僧拂袖離去。
三人枯等足有頓飯之久,那知客僧這才姗姗出來,一進客房,向陶羽打個稽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有勞少莊主久候,實在對不起,敝寺掌門方丈,已經在午間離寺下山,适才小僧不知,緻害少莊主和貴友久等了。
”
陶羽一聽,好生失望,回顧秦佑道:“掌門方丈不在,你說怎麼辦?”
秦佑道:“我們反正别無他事,就在寺裡等他回來好了。
”那知客憎聽了,登時臉色一變,插口說道:“很是抱歉,敝寺向來不留外客,方丈離山,三數日不會回來,小僧奉勸三位,還是不必等他的好。
”
秦佑聽他語氣冷峻,心裡不悅,道:“我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當面問他,他一天不回來,我們等他一天,十天不回來,等他十天……”
知客僧冷聲說道:“方才小僧已經明言,敝寺不留外客。
”
秦佑怒道:“你怎知我們是外客?你越是不肯,我們越是非見不可。
”
陶羽忙勸道:“秦兄弟,急也不在一時,既然方丈不在,我們還是退出寺去,明天再來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