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英和伍大牛都吃一驚,互相望了一眼,伍大牛粗聲道:“你别管俺瞑目不瞑目,隻不要吞吞吐吐,要說故事,又叫俺聽得不暢快。
”
她順手又從磁盆裡捏了一粒肉丸,喂給彩色鹦鹉吃了,然後才慢條斯理說道:“那些鹦鹉,其實隻有一隻,隻因山壁厚冰如境,互相映射反照,才顯得似有千百隻如群而至,這原是一時眼花的幻覺罷了。
”
“鹦鹉飛到那女人身邊,一面展翅繞飛,一面尖聲叫道:‘來啊!來啊,快來看,美極了。
’”
“那女人見鹦鹉乖巧,又能口吐人言,越發肯定那片沉寂如死的寒冰岩上,必有玄虛,當下運功戒備,昂然長嘯一聲,随着那鹦鹉,直向岩頂馳去。
”
寒冰岩上,滑不溜步,未達岩頂之前,須要穿過一條晶瑩透明的小小冰窟,人人其中,仰首不見雲絮,而四壁浮凸玲珑,景色美妙無比,冰窟之上,又發現冰層中刻有字迹,寫着:
“回首,回首,至此回頭,還是時候。
”
“那女人念了字句,雖是心驚,仍然不肯退縮,身形一長,閃電穿過了冰窟,直達岩枯。
”
“但等她站在寒冰岩頂端,揚目四顧,岩上除了寒風凜冽之外,極目無垠,并無異樣,正自訝詫,那乖巧的彩色鹦鹉卻停在一處洞穴口邊,揚聲叫道:‘來啊!美極了。
’”
“那女人探頭向洞口一望,原來洞中有一圈整整齊齊的石級,盤旋而下,其中光線黯淡,深不見底,好像要直達地底似的。
”
“于是,她忍不住問:‘小鹦鹉,你說美極了,是什麼東西?它就在這冰洞底下麼?’”
“彩色鹦鹉應聲答道:‘是啊!美極了,你要下去看看嗎?’”
“女人遲疑了一下,笑道:‘你告訴我那東西是什麼?我就下去看看。
’”
“彩色鹦鹉聽了,卻咯咯笑道:‘不能說,不能說,羞死了!’”
“這句話,不但未使她減低興趣,反而激起無限好奇,她暗自忖道:‘此時我若轉身便走,誰能攔得住我?可見寒冰岩上,未必有保兇險,那途中冰層内字迹,也許是誰有心惡作劇罷了。
’”
“但是,她轉念又想到:假如洞内并無特别事物,這隻鹦鹉怎會一再告訴我美極了?羞死了?這麼說,洞裡或許有什麼邪惡不堪入目的情景,我丈夫登山不歸,敢莫就是他在裡面……”
這念頭,陡然使她心血奔騰,怒火上升,恨不得一腳踏落洞底,倒要看看那‘羞死了’是怎樣‘羞’法?”
“妒嫉之心,是天下女人的通病,不過,她精習武功,已算略窺堂奧,心性自然又較一般庸俗婦女不同。
當時雖在忌疑恨怒之下,仍然冷靜地考慮到自己的安危,腦中飛快地起了個念頭,暗想:莫非這畜牲想騙我入洞,然後才閉洞門,活活把我餓死在冰腹之中。
”
她再度遊目四望,寒冰岩上,除了她和那隻鹦鹉,可說别無一樣活着的東西,于是冷笑問道:‘小鹦鹉,你如領路,我就下去。
’”
“不料,那鹦鹉立即接口答道:‘好,你跟我來!’雙翅一斂,已先投入冰洞中,疾然向洞底落去。
”
“她一見之下,不再遲疑,一面潛行運功戒備,一面緊随着彩色鹦鹉,如飛竄進了那個離奇而神秘的冰洞。
”
“這一去,足足六十年,她再沒有從那冰洞中出來。
”
“但,從此,每逢晨昏,日出日沒之際,天山寒冰岩上,便有-縷悠揚的歌聲,随風飄散,唱的,就是剛才那首‘萬丈寒冰岩,人往胡不歸。
’”
話聲至此,悠然而住。
羅英等三人,正聽得如癡如呆,一個個張大了嘴,目不轉睛,注視着那瞎眼老婦,意外地,卻見她那雙失去光芒的眼珠中,沿着傷痕遍布的面頰,緩緩流下兩行清淚。
羅英心中飛快忖道:“不用猜了,那進入冰洞的女人,八成就是她自己。
”
但是,她進入冰洞又怎樣,眼睛怎會瞎了?臉上怎會傷痕累累?她現在離開天山,為的又是什麼?
那老婦仰面向天,默默不言,似在沉思,似在憩,又似在回憶,醜臉之上,變幻着怅惆、隐恨和迷失的神色。
江瑤等了一會,不見她開口,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老婦微微-怔,微笑道:“你是問,她進到洞裡,見到了什麼?”
江瑤連連點頭,但點了一會,才想起老婦眼已瞎了,忙道:“是啊!洞裡究竟是什麼?
她進去了不再出來?岩上唱歌的又是誰?”
老婦長歎一聲,幽幽說道:“孩子,你一定要知道麼?知道了不後悔?”
江瑤道:“不!絕不會後悔!”
老婦臉上笑容,突然隐去,代之是一片陰沉的漠然,仿佛心中正有一件極其難決的事,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說下去。
伍大牛秉性粗魯,見狀大聲道:“喂!你快說呀!聽得正上瘾,又賣啥關子?”
瞎眼老婦蓦地“哼”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