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與大慶關之間,是綿密的小山區。
蘇小魂和冷默由芮城取道直接進入山區,所以尚未進入蒲州城内。
經過七天的趕路,暮垂時分,他們已經到了一村家門口。
冷默在三丈外伫足,在馬上凝望,呼吸因緊張而急喘了起來。
蘇小魂笑道:“這是最後關鍵的時刻,你想就此回頭?還是鼓起膽子策馬而入?”
冷默沉思了一陣,才道:“我……我就在這裡看,已經很滿足了。
”
蘇小魂不語,側頭看冷默的表情,覺得冷默的表情、眼神,竟綻放出前所未有的溫柔。
冷默又歎一聲道:“兩年多的時間沒見面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嫁了,是不是還住在這裡?
我……我這樣來是不是太傻?”
蘇小魂笑道:“是。
是太傻,連個禮物都沒帶。
”
冷默苦笑,望向那村屋,已然炊煙,直升往夕斜落處。
“好一安祥山中樂!”蘇小魂微笑看看冷默道:“難道你不想去看看?”
冷默正想回絕,蘇小魂又道:“隻到窗口看看也好啊。
若是她已經嫁人了,我陪你到蒲州城内大醉一場。
如果,她還是等着你,那麼,佳人有約豈可不爽快?”
冷默聽見屋内已經在擺碗筷了,道:“好!就隻到窗口看看。
”
小翠把兩副碗筷擺好。
将一切的菜、湯整齊的放着。
又把兩張椅子拉開,自己坐了其中的一張。
月已升,她舉箸,又無力放下,忍不住朝門口看看,像是等晚歸丈夫的妻子。
一聲歎氣,兩行清淚順頰而下。
窗外,冷默看見她一切的動作,隻有苦笑。
兩對碗筷,對于一個孤伶伶的女人,除了等丈夫還有誰?冷默乾澀的對蘇小魂道:“我……我已滿意足,我們走吧!“冷默說完,一轉身就要走。
蘇小魂急忙拉住他。
冷默苦笑道:“你難道不願陪我到蒲州城内飲酒了?你難道要我站在這裡出窘?”
蘇小魂道:“你為什麼不再看一眼?再看看那位子上坐的是什麼人?”
冷默臉色一變,天下沒有人能在這麼短的距離内出現而他毫無所覺的。
除非有,不然就是蘇小魂在騙他。
冷默忍不住好奇,回頭又朝窗内看了一下。
這一瞬間,蘇小魂大笑,冷默呆立。
不,是激動的不能自己。
因為,冷默看見那位子上的人是冷默!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張畫像,是冷默的畫像。
小翠顯然被屋外蘇小魂的笑聲所驚動,叫了一聲:“誰……是誰在外面?”
活在山區裡的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有一付不錯敏捷的身手。
小翠一下子提了砍柴刀便沖了出來。
前面,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小翠一愕,随即“當”!的一聲,刀落地。
人卻如飛燕歸巢般的投入冷默的懷中。
梅夫人的窗戶被推開,老鬼飄然的進入到屋内。
梅夫人訝道:“副幫主親臨,不知有什麼指示?”
老鬼道:“彭剛傳來方訊息,俞傲和北鬥已經踏入山西,明晚可能會到鷹爪幫來刺探。
現在計畫要改一改。
”
梅夫人冷笑道:“又是他們兩個!這次可要把上回的梁子一并讨了回來。
”
老鬼道:“梅夫人,須以幫務為重,不可因個人的利害而影響了幫主的大計。
“梅夫人道:“是。
”
老鬼道:“在俞傲北鬥後面還有冷明慧的獨子冷知靜尾随着。
所以,這次的重點是冷知靜,擒了冷知靜讓葛浩雄和冷明慧由暗鬥化為明争。
這事你可聽明白了?“老鬼道:“你能明白就好。
你雖然是幫主的愛亡,可是幫主的大事,誰也須顧大局要緊。
”
梅夫人點頭。
老鬼又道:“彭剛傳來二個訊息,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三個人已經往僵門的方向前去。
我想,他們明晚也将抵達僵門總舵。
所以我必須去應付那邊。
這裡,就交由你負責。
”
梅夫人道:“副幫主放心,屬下一定依計行事。
”
老鬼笑道:“這回,若是讓應爪幫和冷楓堡拗上,等他們雙方元氣大傷,幫主獨尊武林的日子便不遠了。
”說完,老鬼和梅夫人大笑了起來。
葛浩雄進入梅夫人房間時,梅夫人嬌滴滴的站了起來,一福道:“恭喜幫主,大功即将告成。
”
葛浩雄訝異道:“夫人這話的意思是……?”
梅夫人笑道:“冷楓堡不久即将臣伏在幫主的腳下。
難道此事不該恭喜?”
葛浩雄訝道:“夫人這話就叫人更難懂了。
目前應爪幫和冷楓堡的暗鬥不過是在布置階段,怎麼說……”
梅夫人道:“幫主可知那冷明慧的兒子是誰?”
葛浩雄道:“是冷知靜啊”葛浩雄臉色一寒,醋意滿口的道:“夫人問這是什麼意思?”
梅夫人嬌笑的依偎在葛浩雄懷中,嗔道:“瞧你這醋罐子的模樣,還虧你是名震北七省的鷹爪幫幫主呢!”
梅夫人由懷中取出一張信箋,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葛浩雄冷哼一聲,接過來一看。
隻見信箋上寫着:“知靜思慕夫人與日益增,明晚三更踏月而來,祈能見夫人一面以解相思之苦也”。
下面署名的是,“冷楓堡,靜字”。
葛浩雄看完,狂笑一聲,手上青筋浮起;隻見在大鷹爪力之下,那信箋竟成了粉末。
葛浩雄怒聲道:“冷知靜,你真是自投羅網!”
梅夫人笑道:“幫主正該為這事就興不已,怎的反倒氣成這個模樣。
”
葛浩雄聞言,随即冷靜了下來。
葛浩雄能身為一幫之主,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立即笑道:“夫人所言甚是。
尤其夫人肯立即将此信給葛某看,足見夫人對葛某的真心。
”
葛浩雄說完,忍不住得意的仰天長笑。
梅夫人嬌聲道:“你說,你說,誰對你不真心了?剛剛、剛剛,你竟然還懷疑人家。
你……你這個負心郎……”
梅夫人說到最後,竟然低泣了起來。
葛浩雄慌了手腳,雙手一抱梅夫人,低聲道歉道:
“别哭、别哭,明天擒了那個臭小子,讓你好好整他,出出這口氣”梅夫人這時才破涕為笑,又了葛浩雄好幾下。
背地裡,臉上浮現了冷笑。
老鬼遠遠看完了梅夫人的表演,滿意的往蔭城出發。
鷹爪幫的總舵襄陵,而僵門則在另一端的蔭城。
再往北,過了太原便是锺字世家的天下。
這點,連幫主都不得不忌諱。
隻要不去惹锺家,便一點事也沒有。
現在,就看皇甫秋水怎樣挑起唐車門和锺家的仇恨了。
蘇小魂離開了山區,一路往襄陵而來。
冷默的事有了美好的結局,令他心情大為痛快。
于是,座下的神騎,更是騰足如飛。
他一路沿着浍河而行,到了曲沃已經是隔天的晌午時分。
一夜的奔馳,隻覺百骸俱舒,有說不出的快感。
臨江樓是曲沃最着名的酒樓,蘇小魂理所當然的到這兒來大啖一頓。
然而,他卻看見了北鬥和俞傲留下的号記。
号記是在半個時辰前留下的,目标是襄陵!
襄陵是鷹爪幫的總舵,他們兩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秘密?蘇小魂決定,立即随後趕去。
于是,又複躍馬,直往襄陵。
他這一切行舉,未免引起他人的注意。
況且曲沃已經近襄陵腳下,無疑,沿途上鷹爪幫的弟子已然盯上了蘇小魂。
葛浩雄對前方傳來的情報有着莫大的興趣。
消息中,顯然有三撥人往襄陵而來。
其一,是北鬥、愈傲;後面跟着的是冷知靜、冷鳴、冷葉;最後,竟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蘇小魂。
北鬥和俞傲的目的不明,至于蘇小魂照判斷應該是往傳說中的锺字世家。
當然,自己的目的是冷知靜為重;但是如果連蘇小魂一并擒下,未嘗不是個大好功成名就的時候?葛雄看看天色,已是月升時候!
俞傲做事一向乾脆俐落。
首先,他穿過了應爪幫外圍十八圈時,便是直直一步一步硬開了過去。
一連串的信号打上了天空爆開。
應爪幫立即沸騰了起來。
當俞傲到達鷹爪幫總舵内部的時候,大門外,鷹爪幫的總護法林虎屹已然在門口恭候。
林虎屹抱拳向俞傲笑道:“俞兄大駕,小弟林虎屹未曾遠迎,請俞兄海涵。
”
俞傲冷笑道:“貴幫幫主葛老大可在?”
林虎屹笑道:“不知俞兄有什麼事要林某向幫主禀告?”
俞傲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林虎屹也不生氣。
林虎屹也不生氣,又道:“如果俞兄不說,那也可以。
隻要俞兄能通得過本幫的斷魂三關口,自然幫主會接見俞兄。
“俞傲長笑一聲,盯住林虎屹道:“請!”
林虎屹一笑,揮手。
耳後立即站出了十三名黑衣勁士,一字排開,其勢如大鵬展翼。
林虎屹道:“小弟告訴俞兄,第一關是本幫的大鵬陣,分别配以四象、九宮奇門之術,愈兄小心了。
”
俞傲一點頭,往陣中潇步入,立即,十三名鷹爪弟子套上了精鋼鷹爪套,九夾四起往俞傲罩入。
在地上的九位是以九宮陣法;而淩空而來的四位,則是以四象撲殺的擊技,由空而來。
俞傲長笑,右手擡起,出刀!
北鬥輕飄飄的由後面而來。
他避過十四道暗樁,逐漸逼近内院之中。
他看見一串的火花在天空中散開,知道俞傲已經将敵人吸引到了前方。
俞傲一吸氣、提身,在雕梁畫棟間穿梭着。
到了西側,卻見一座亭閣上葛浩雄和梅夫人正臨風賞月,好一付醉仙圖。
北鬥一聲冷笑,落到亭閣裡面。
葛浩雄也不驚訝,道:“北鬥先生遠來,何不暢飲一番?”
北鬥道:“葛幫主難得這份閑情雅緻,北鬥飲了便是。
”
北鬥說完,便要斟酒。
梅夫人急伸手道:“這事讓妾來就好。
”
梅夫人的手柔若無骨,暗中,卻有一股陰勁擊向北鬥的神門穴。
北鬥一笑,右手拇指無聲無息的拂往梅夫人的手掌溪後穴。
梅夫人冷哼一聲,右手一沉握住了壺把便要提起。
北鬥又複一笑,左手劍柄輕輕一蓋,一道酒柱自由壺口噴出,落人酒杯之中。
葛浩雄大笑,道:“北鬥先生的‘物換星移』果然盡得當年太史子瑜的大輪轉法之妙。
”
北鬥一笑,道:“幫主的大鷹爪力才真的是驚人。
”
葛浩雄雙目精光一閃,道:“你是怎麼看出的?”
北鬥不答,隻是抱拳一揖,道:“北鬥誤會了幫,容來日再道歉。
”
葛浩雄笑道:“好。
順便招呼你前面的那位朋友。
”
北鬥又一抱拳,反身離去。
梅夫人見北鬥來去匆匆,不覺皺眉道:“幫,這個北鬥老頭子怎麼……?”
葛浩雄大笑,扣住梅夫人手腕。
梅夫人隻覺全身勁道一,驚道:“幫,你……你做什麼……?”
“我做什麼?”葛浩雄冷笑道:“我倒還要問你,你做了什麼?”葛浩雄說完忍不住大笑。
梅夫人隻覺得心一涼,隻覺得眼前這個浩雄已不似自己對他的判斷那般隻是個武夫。
而是極負攻心計的人。
俞傲出刀,刀的方向是地上。
這點,着實大出衆人意料之外。
林虎屹也不由得大感意外,隻見俞傲将刀沒至柄處,身子竟以刀柄為軸旋轉了起來。
上面的八隻爪已然失去了目标,然而去勢已無可避,自然響影了地上九人十八爪的陣勢。
那九人要退已經不及,隻有紛紛迎向半空落下的四象陣;這時,下盤門戶大空。
俞傲狂笑,腿如風輪急轉,下面的九人紛紛被踢中了寒府、臨泣、申脈等穴,一時倒的倒、栽的栽。
上面的四人受了下面九人之力的撐,正欲反身上揚,忽見一道白光自地卷起,像極了來自地獄的煉火。
四人急退,無奈每條褲管已被劃破了長長一道口子。
妙就妙在于,劃破的隻是衣服,并未傷及血肉。
這等分寸,不但是場中的四人臉上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