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看到在他方才站立的樹下,此刻竟也站立着一個滿身羅衫的華服少年,正含着笑望着自己。
秋風吹起來這少年寬大衣衫,使得他本已十分英俊的少年,更添了幾許潇灑之意。
笑容是親切而友善的,但此刻,金四卻沒有接受這份善意的心情。
他垂下頭,走過這華服少年的身側去牽那匹仍然停在樹下的馬。
哪知這華服少年卻含笑向他說道:
“秋風已起,菊美蟹肥,正是及時行樂的大好時候,兄台卻為何獨自在此發愁,如果兄台不嫌小弟冒昧,小弟倒願意為兄台分憂。
”
入雲龍金四緩緩擡起頭來,目光凝注在這少年身上,隻見他唇紅齒白、豐神如玉,雙眉雖然高高揚起,但是卻仍不脫書生的懦雅之氣,此刻一雙隐含笑意的俊目,亦正凝視着自己。
兩人目光相對,金四卻又垂下頭去,長歎道:
“兄台好意,小弟感激得很,隻是小弟心中之事,普天之下,卻像是再無一人管得了似的。
”
那華服少年軒眉一笑,神極之間,得意飛揚,含笑又道:。
“天下雖大,卻無不可行之事,兄台何妨說出來,小弟或許能夠稍盡綿薄,亦未可知。
”
入雲龍金四微一皺眉,方自不耐,轉念間卻又想起自己遭受别人冷落時的心情,這少年一眼望去,雖然像是個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富家少爺,人家對自己卻總是一片好意。
于是他停下腳步,長歎着道:
“兄台翩翩少年,儒雅公子,小可本不想将一些武林兇殺之事告訴兄台,不過兄台如此執着要聽的話,唉……
前行不遠,有間小小的酒鋪,到了那裡,小弟就原原本本告訴兄台。
”
那華服少年展顔一笑,随着金四走上官道,此刻晚霞漸退,天已入黑,官道上的行旅,也越來越少,他們并肩行在官道上。
入雲龍金四寂寞而悲哀的心中,突然泛起一絲的暖意,側目又望了那少年一眼,隻見他潇灑而行,手裡竟沒有牽着馬。
金四心中微動,問道:
“兄台尊姓,怎的孤身行路卻未備牲口?”
卻聽那少年笑道:
“馬行颠簸,坐車又太悶,倒不如随意行路,來得自在。
”
又笑道:
“小弟姓柳,草字鶴享。
方才仿佛聽得兄台姓金,不知道台甫怎麼稱呼?”金四目光一台,微喟道:
“賤名是金正男,隻是多年漂泊,這名字早已不用了,江湖中人,卻管小弟做金四。
”兩人寒喧之中,前面已可看到燈火之光,一塊青布酒店,高高地從道邊的林中挑了出來。
前行再十餘丈,就是一間小很小的酒飯鋪子,雖然是荒效野店,收擡得倒也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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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燃燒過半的紅燭,兩壺燒酒,三盤小菜,入雲龍幾杯下肚,目光又變得明銳起來,回眼一掃,卻見小鋪之上,除了兩人之外,竟再沒有别的食客。
逐娓娓說道:
“普天之下練武之人可說多不勝數,可是要在江湖之中揚名立萬,卻并不簡單。
柳兄,你是個書生,對武林中事當然不會清楚,但小弟自幼在江湖中打滾,關内關外的武林中事,小弟有極少不知的……”他微微一頓,看到柳鶴亭正自凝神傾聽,逐又接着道:
“武林之中派别雖多,但自古以來,就是以武當、點蒼、昆侖、崆峒,這幾個門派為主。
武林中的高人,也多是出自這幾個派的門下,但是近數十年來,卻一反常例。
在武林中地位最高,武功也最高的幾人,竟都不是這幾派的門人。
他大口喝了口酒又道:
“這些武林高人,身懷絕技,有的也常在江湖間行道,有的卻隐居世外,嘯傲于名山勝水之間,隻是這些避世的高人,在武林中名頭反而更響,這其中有以伴柳先生,南荒神龍,和南海無恨大師為最。
”
柳鶴亭朗聲一笑,笑着說道:
“金兄如數家珍,小弟雖是聞所未聞,但此刻聽來,卻也覺得意氣豪飛哩。
”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首一飲而盡,卻聽金四又道:
“那南海無恨大師,不但武功已然出神人化,而且是位得道的神尼。
一生之中,手中從未傷過一人,那知無恨大師西去極樂之後,他的唯一弟子南海仙子石琪,行事竟和其師相反,這石琪在江湖中才隻行道兩年,在她劍下喪生的,竟已多達數十人,這些雖然多是惡徒,但南海仙子手段之辣,卻已讓武林震驚了。
”燭光搖搖,柳鶴亭凝目而聽,面上沒有絲毫表情,那入雲龍金四面上卻是激動之色。
又道:
“幸好兩年一過,這位已被江湖中人喚做‘石觀音’的女魔頭,突地消聲匿迹,武林中人方自額首稱慶,那知這石觀音又揚言天下,說是誰能将她從那間隐居的屋子裡請出來的,她就嫁給那人為妻子,而且還将她南海的一些奇珍異寶,送給那人,唉!于是不知有多少人送命她手上。
”
柳鶴亭劍眉微皺道:
“此話怎講?”
金四“啪”地一聲,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一面吆喝店夥加酒,一面又道:
“南海仙子美貌如仙,武林之中,人人都知道,再加上那些奇珍異寶,自然引起武林中人如癡如狂,碰碰運氣。
但是無論是誰,隻要一走進那間屋子,就永遠不會出來了,雖說這些人不該妄起貪心,但柳兄,你說說看,這‘石觀音’此種做法,是否也大大地違背了俠義之道呢?”
店夥加來了酒,柳鶴亭為金四滿滿斟了一杯,目中光華閃動,卻仍沒有說出話來,入雲龍金四長歎一聲,又道:
“我兄弟五人,就有四人喪命在她手上,但莽莽江湖之中,高手雖不少,卻沒有一個人肯出來主持公道,有些血性朋友,卻又武功不高,一入那間鐵屋,也是有去無回。
柳兄,這三年我……我不知為此受了多少回朋友羞辱、多少次笑罵,但我之所以仍苟活人世,就是要等着看那妖婦伏命的一日,我要問問看,她和這些武林朋友,到底有何仇恨?”
這入雲龍金四,越說聲調越高,酒也越喝越多,柳鶴亭微微一笑,道:
“金兄是否醉了?”金四突地揚聲狂笑起來,道:
“區區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