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把着雪衣人狂笑數聲,還未答話,邊傲天又已搶口說道:
“閣下既是柳賢侄老朋友,又好意前來賀喜,也望閣下凡——”
雪衣人再次冷哼一聲,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
“你們若不願出去,在這裡死也是一樣。
”
這兩句話語聲之森寒,語意之冷削,竟使這張燈結采的華堂之上,平空壓下一層寒意。
梅三思呆了一呆,伸手一指自己鼻端,呐呐說道:
“要我們死?”
側目望了滿身白衣的白振一眼,突地仰天長笑起來:
“要我們死,喂,你倒說說是為的什麼。
”
雪衣人目中光芒一閃,他生性偏激,傷在他劍下的人,已不知凡幾,卻從未有一人向他問出此語來!
坐在他身側桌畔的一個錦袍佩劍大漢,濃眉一揚,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氣,突地推杯而起,那知他怒喝之聲尚未出口,隻聽嗆啷一聲龍吟,他腰畔長劍,竟已被雪衣人反手抽出,這一手當真是如閃電。
錦衣佩劍大漢一驚之下,手足冰冷,呆立半響,胸中的怒氣也發不出來。
雪衣人一劍在手,既未借揮劍顯示功力,或未借彈劍表露得意,隻是目光凝注劍尖,就有如人們凝注目送離别已久的良友一般。
梅三思大笑之聲漸漸沉寂,雪衣人掌中長劍漸漸垂落。
白振四顧一眼,心中突地升起畏懼之意,伸手一抹面龐,不知是在借此掩飾自己面上的不安,抑或是拭抹額上的冷汗,嘿嘿幹笑着道:
“今日柳兄台吉期良辰,我犯不着與你一般見識。
”
“嘿嘿——”袍袖一拂,轉身就走,白振居然如此虎頭蛇尾,倒當真大出衆人意料之外,邊傲天濃眉一瞥,他先前本待高勸白振走開,但此刻見白振如此洩氣卻不禁又頗為不滿。
梅三思呆了一呆,回首道:
“你怎地走了。
”
語聲未了,眼前突地光華一閃,一陣森宵劍氣,自鼻端-揮而過,雪衣人手中的長劍,竟已輕輕抵住白振脊椎,屠良、費真對望一眼,齊地長飛而起,哧地掠了過來,雪衣人冷跄一聲:“蠢才。
”
拂袖轉身,再也不望他兩人一眼,緩緩走到那猶自坐在那裡發愣的錦袍佩劍大漢身畔,舉起掌中長劍,自左而右,自劍柄而劍尖,輕輕撫摸了一遍,緩緩道:
“此劍名‘不修’,劍史上溯秦漢,雖非劍中雙品,卻與絕非凡物,你武功不高,能得此劍,亦是天緣,但望你好生珍惜,刻苦自勵,再多磨練,莫要辜負了此劍!”
左掌二指,輕輕夾住劍尖,右掌向内一弓,劍柄突地彈出。
錦袍佩劍大漢木然半晌,面上不覺泛起一陣羞愧之色,方自伸手接過劍柄!劍柄竟又脫手而出。
他驚愕之下轉目望向雪衣人,隻見他全身紋絲不動,右腕突地一反,劍柄便自肋下向身後彈去,隻聽“叮叮”幾聲微哂,彈出的劍柄,竟似生了眼睛。
恰将漫無聲息射向後背的五點烏光,一一彈落!
雪衣人目光一凜,頭也不回冷冷道:
“背後傷人,豈能再饒!”
緩緩轉過來,一步一步地向“銀鞭”白振走去。
方才他還劍發招之際,衆人俱都定睛而視,凝聲而聽,隻見費真、屠良雙雙掠到白振跟前,屠朗皺眉低聲道:
“二弟,你怎地如此莽撞,你縱然對那人不服,也不應該此刻出手!”
費真面色深沉緩緩道:
“何況你縱然出手,也讨不了好處!”
他兩人一諷一勸,非但未能将“銀鞭”白振勸回位上,自己兄弟以來,又使他自覺有了倚恃,一言不發地擰輕身形,揚手五道烏光,向雪衣人背後脊椎之處擊去。
那知雪衣人頭也不回,便将這在武林中亦稱十分霸道的五點“鞭尾黑煞,無風烏針”一一擊落,白振心頭一跳,隻見雪衣人一步一步向自己緩步行來,右掌兩指,微捏劍尖,卻将劍柄垂落地上。
銀鞭白振目光轉處,先瞧屠良一眼,再瞧費真一眼,突地嘿嘿大笑起來。
一面大聲道:
“你如此發狂,難道我‘荊楚三鞭’兄弟三人還怕了你不成,嘿嘿……”
語聲響亮,“荊楚三鞭兄弟三人”八字,說得更是音節锵然,但目光擡處,見到雪衣人一雙冰冷的眼神,卻實在是無法再笑得出來。
“萬勝神刀”邊傲天望着他們越走越遠的人形,心中真是左右為難,他方才雖然已将梅三思強拉開去,但此刻無法拉開銀鞭白振。
最難為的是雙方俱是貴客,那雪衣人雖然狂傲無禮,白振卻先向别人尋畔,再加以背後暗算于人,更是犯了武林之大忌。
滿廳老豪袖手觀旁,又何當不是不恥白振的為人。
但這般光景,邊傲天若也袖手不理,日後傳說出去,必說他是怕了那雪衣人。
一時之間他心中思來想去,卻也無法想出一個妥善解決之法。
白振幹笑一聲,腳下連退三步,掌中卻已撤下圍在腰畔的一條亮銀長鞭,鞭長五尺,細如筆管!
但白振随手一拌,鞭梢反卷而出,居然抖得筆直,生像一條白臘長竿一般,知道白振人雖狂,但在這條銀鞭上的功夫,卻已有十數年的苦練。
費真,屠良對望一眼,兩人身形一分,已和他行成鼎足之勢,将那雪衣人圍在中間。
雪衣人眼角微揚,目中殺機立現,腳步更沉重緩慢,白振再次幹笑數聲,方自垂下邊悄,又一挺得筆直。
在這刹那之間,雙方俱在弦上,突聽“叮”地一聲,白振掌中銀鞭,竟一聲輕響下,白振面容不禁為之大變,轉目望去,隻見一身吉冠吉服的新朗官柳鶴亭,已自行出,滿廳豪群俱都眼見柳鶴亭一指,便已将白振掌中挺得筆直的銀鞭擊掉于地。
本來不知他武功深淺的人,對他的态度便全然為之改觀。
雪衣人凝目一望,腳步立頓,冷冷道:
“此事于閣下無關,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