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右手一直握着,步子也比适才快一些了。
他走了很久,走到一家深巷的客棧裡,關上房門,這才靠在門闆上,呼呼直喘粗氣。
但他也隻喘了一會兒,馬上就跳起身,沖到桌邊,顫抖着手點亮油燈,将捏在右手裡的一個紙團打開了。
紙團上隻有兩個字:“鄭願。
”
少年的身子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閃出了怨毒的寒光,牙也一下咬緊了。
半響他才咬牙低吼道:“果然是你!”
為了等這兩個字的一個名字,他已在石頭城裡等了一個月,每天晚上都要到平康坊去瞎逛。
為了這個名字,他已在過去的三年中吃夠了苦,經受着非人的折磨。
那是他自己折磨自己。
現在,他終于知道自己的殺父仇人是誰了。
他要殺掉鄭願,血債血還。
這個少年是誰?
他叫小季。
小季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和兩個伯伯、兩個叔叔是幹什麼的。
他隻知道他們每次回家都會帶許多許多好吃的東西給他,帶許多好看的首飾給自己的母親、兩位伯母和兩位嬸嬸。
他們一回來,季家大院裡就充滿了笑聲鬧聲,充滿了酒氣肉香。
小季的家在潼關城裡,原先很窮。
據說,他的父親兄弟五個小時候窮得要過幾年飯,後來家境才漸漸好起來,而且越來越好。
小季小時候問過母親:“爹怎麼會賺這麼多錢?”
母親總是答曰:“跑生意。
”至于究竟是什麼生意,沒有人知道。
前年夏天,小季的父親和兩位伯伯。
兩個叔叔被人殺害在曹州。
直到那時候,小季才知道父親他們是幹什麼的。
那年小季十九歲。
十九歲的小季;一下子由潼關城内人人羨慕的大少爺,變成了萬惡不赦的“黃河五淫魔”的後代。
潼關守備也準備追繳季家的财産,那都是黃河五淫魔殺人搶來的。
小季失蹤了。
他熱愛他的父親,尊敬他的父親,他要找出那個兇手,為全家報仇。
小季現在改名叫“小季”,他原來并不叫“小季”。
小季現在在韋松濤手下做事,他想綠林盟人多勢衆,消息來源廣,應該比較好打聽兇手的姓名。
他一直沒有打聽到。
這天早晨,小季聽見兄弟們在大聲議論着那位名滿天下的鄭願,小季本沒在意,但當他聽到一個很刺耳很熟悉的詞時,血一下涼了。
“黃河五溪魔可不是好惹的是不?可又怎樣?鄭願一刀一個,全都了結了!”
小季隻覺天旋地轉,一下昏倒在地上。
到處都在議論鄭願,議論被鄭願殺死的那些惡人。
宋捉鬼很快就聽到了這些議論。
宋捉鬼氣得鼻子都歪了。
“這是他娘的準幹的好事?這不是要鄭願的命嗎?”
宋捉鬼知道郭風筝就是鄭願。
郭風筝曾幾次“犯”在鐵寬手裡,目的就是通過鐵寬和宋捉鬼聯絡。
宋捉鬼被流言趕出濟南,也是和鄭願商量之後做的戲,目的無非是希望孟嘗公子盡快重用“郭風筝”,不料孟嘗公子并沒有上當,而野王旗恰巧這時候冒了出來。
一時之間,孟嘗公子倒不倒台已成了無足輕重的事,野王旗成了武林矚目的中心。
等到宋捉鬼聽說鄭願的師父就是朱争時。
就有點為鄭願擔心了,但宋捉鬼還是想不出,執掌野王旗的人是誰。
宋捉鬼也不知道朱争還有一個女兒,更不知道,青州那個風流美麗的老闆娘,已成了武林的主宰。
但宋捉鬼敢肯定的一點是——鄭願不可能執掌野王旗。
宋捉鬼敢敢肯定的另一點是——鄭願的武功絕對不是來自野王旗。
朱争俠名滿天下,那是因為他俠義、正直、熱血沸騰。
認真說起來,朱争的武功并不算很高。
憑宋捉鬼本人的看法,鄭願的武功到目前也不過才露了一半而已。
朱争的武功來自昔年的天下第一劍客龍在天,而龍在天實際上又隻教會了朱争一些”皮毛”。
鄭願的武功,不是龍在天能望其項背的。
鄭願之所以愛受傷,原因卻根本不在武功。
宋捉鬼曾就此責問過鄭願。
鄭願的回答讓宋捉鬼哭笑不得——
“他們雖然亂殺無辜,無惡不作,但他們畢竟也是人。
人殺人是件很殘忍也很無奈的事,雖然我殺他們,是為世間做點善事,但僅就殺人來說,我也是滿身罪孽。
我讓他們在臨死前有機會傷我,甚至有機會殺我,隻不過是良心有點不安而已。
”
這就是鄭願的回答。
現在,鄭願的所作所為已然暴露,天下想找鄭願算賬的人,隻怕不會少于千數。
暗殺将從此伴随着他,隻要他稍一疏忽。
那就全完了。
你說說,宋捉鬼能不着急,能不生氣麼?
宋捉鬼發誓要把那個亂嚼舌頭的家夥找出來,撬下他牙齒,逼他吃下去。
宋捉鬼開始追查消息來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宋捉鬼才得到了一個令他吃驚的“準信兒”——
消息意是從濟南孟家傳出來的。
又是孟臨軒在作祟!